◎朱洪涛
我写的这个道长不是百多年前把敦煌经卷卖给外国人的那个王道长,他只是我久未蒙面的一个朋友。我说的很久是我已经不记得他是否还在用微信。当然,这似乎有点矛盾,你发一条信息给他,他回复则用,不回则不用。我发了,一般隔很久才回。字少意浅,也就短了联系的兴致。这已经不是他了。
他这个人个子不算高,顶多中等,微胖,脸瘦削,戴边框眼镜,走路有后劲,夏天老穿T恤衫,因为他胖,所以衫子总是贴肉,有时看到我了,挥动他那貌似孔武有力的臂膀,想把我揽入怀中,其实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想并肩而行,我,常常拒绝,因为臂膀搭在肩上总觉得不舒服。而且夏天的汗腺会特别发达,我怕闻到不好的气味。他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我则不置可否。他是幽默的,一看就有中文系人的气息。我跟他初识应该是从交流成绩开始,从天侃到地,浑不知天黑了,然后再一起愤愤然抨击一下那些考得比我们好的同学,接着跑到外面买一份熟食,吃起来。
从同学到同事,王道长的名号能叫得响,也只是活络在认识他的那帮同学之间。因为他喜欢庄子,喜欢魏晋。这是一种分量很重、要付出代价才能维持的爱好。他不喜欢开会,每次开会都要我代签,有一回,在座椅背后贴了姓名,他还是不去。他说他讨厌废话。他愿意一个人写字,好不好不论,我不懂书法,作为一个读者来说,我觉得他喜欢浓墨重彩,是一种生机的体现。
王道长是最早从同学群中退群的人,虽然屏蔽群消息,但还是挡不住妈妈们的晒娃拉票购物的狂轰滥炸,他毫不犹豫地秒退,少了一个人大家也无所谓。他去看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很着意那个小小的人,他是想学他那样云游。
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他的性格也不孤僻,饭量大,还能吃,睡眠质量好。心广体胖,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他不希望朋友惦记他,因为他不想惦记父母以外的别人。我跟他或是他跟我连君子之交也算不上,君子难求。他在我的朋友之中实在太过于特别。我很想跟他说说近况,说说职称、说说大学里的那些事,他会很有礼貌地听,但你得不到你想要的安慰。听说他去云游了,我特别想知道他的钱从哪儿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