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森
全面二孩政策发布两年后,到校门口来接孩子放晚学的家长,有的就抱着需要照料的小孩子。苏倩爸爸来接她时,她正蹲着,和其他校服女生兴冲冲地蹲下,围成一个圈,拍手轻唤:“宝宝,快到姐姐这里来,别怕,不会摔倒的,我们会接住你的。”
那个同学家的小娃娃被亲妈放下来,站在圆圈的中央,像冰原上第一次见到人类的企鹅一样,走路摇摇摆摆,她憨态可掬的模样,让苏倩学习了十多个小时的疲惫一扫而空。她有了一个清晰的念头:“我也想有一个同款妹妹。”
得到苏倩的支持,妈妈生下了小女儿朵朵。
妹妹诞生后,苏倩目睹“印象模糊的婴儿时代”:父母一晚上要起床哄娃好几次;妹妹满六个月之后,一天要做5顿辅食;妹妹满一岁后,踉踉跄跄开始学步,家里所有的家具转角都要贴上防撞海绵。
苏倩是个心细如发的少女,妹妹诞生后,她也逐渐学会照顾和考虑他人的感受,有空也会帮忙替妹妹换纸尿裤、冲奶粉、梳头、扎小辫子……
谁帮带的孩子跟谁亲,后来,苏倩去南京上大学,妹妹每天晚上临睡前,都吵着要跟姐姐视频。在视频里,妹妹为姐姐表演儿歌、跳摆手舞、站在小板凳上刷牙。妈妈在视频里哭笑不得地告诉大女儿,如今带着妹妹出门,给她买任何东西,元宵灯笼、指甲钳、彩色针织袜、发卡,她都要求“给姐姐也买一个”。妈妈有时企图说服她:“你姐姐不是小朋友了。戴这样的hello kitty发卡,同学会笑话她的。”为了说明两姐妹年龄与生活阅历差距之大,妈妈硬着心肠说下去:“等朵朵长大时,姐姐说不定已经离开咱们家了……”
小人儿就像被闪电击中一样,怔怔地问道:“姐姐要去哪儿?姐姐是不要朵朵了吗?”
妈妈耐心对小娃娃解释:“姐姐会到外地工作呀,长大了的孩子都会离开家的。”妹妹十分不甘愿地说:“要是朵朵对姐姐超级好,姐姐是不是可以不走,或者,晚走一会儿?”
这是妹妹突然学会的一个新词——“或者”,她讲出这个拗口的词语,只是为了表达对未来分离的不舍。
在假期里,姐妹俩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小区街心公园。苏倩与妹妹坐在秋千上,晒着太阳,闻着梅花的香味,听小鸟在发芽的柳丝上跳来跳去,啾啾叫唤,她们安静地享受着彼此的陪伴。苏倩想到了她们的相遇,想到她们必然会有的分离,想到生命奇妙的缘分,心里一会儿饱满得要滴出水来,一会儿又变得空落落的。
过了年,第一次送妹妹去幼儿园托班,苏倩目睹妹妹穿着红棉袄,牵着生活老师的手离开,她看着那一小团红色越来越远,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她想到了龙应台的《目送》,想到了还不到三岁的妹妹独自要走的路,以及她将要面临的考验。汹涌的共情,让她进一步感受到与妹妹强烈的情感羁绊。苏倩想起儿童文学作家秦文君女士的一句感叹:“没有宝宝的时候,你不能想象有她的生活;而生活中塞满了她的欢声笑语,你便不能想象没有她的生活。”
秦文君老师是在说做了母亲的感受,而苏倩做了姐姐的感受,与之庶几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