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耀东
河鲜总敌不过人,人总敌不过自然。
河蚌
河蚌,半只浮在河底的淤泥里,半只露在淤泥外面。如果下河摸蚌,大的一斤多、小的三四两,一摸就是一提桶。
劈开刮下蚌肉,小心别把肚子劈破,刀剜进蚌壳内转一圈即打开。取木棒把河蚌的硬边放砧板上敲软,用细盐轻打一次,去掉河蚌体表中的蚂蟥,切块沥干水待用。
锅内加油,将蚌肉煸炒,放黄酒、生姜煮沸,将雪里蕻青腌齑倒入适量,煮熟后放小葱,汤鲜肉美腌齑青。
蚌肉煨咸肉,汤白如牛奶,又香又鲜,别有风味,最佳搭档。
田螺
河沟里最常见的是田螺,吸附在芦苇上、水草旁、水桥边,一捋一大把。
清明前,田螺用扒网扒捕,半天总能扒到十多二十斤,运气好时,有鱼、有虾、有憨厚的蛤蟆。
盆里放清水养一昼夜,滴几点食用油,让田螺吐尽肚中秽物,用钢丝钳或菜刀去除壳上的螺尖,清水漂净后再放盆里养半天,待肚中秽物吐尽,冲洗后放热油中煸炒,放黄酒、生姜、酱油、盐,煮熟后勾芡,放小葱。吃时用嘴吸螺肉,吸不出便用针挑。汤汁鲜美、螺肉嫩滑,这是我们启东农家最常见的吃法。亦可把田螺煮熟后,用针尖挑出螺肉,加盐揉搓去掉肠子。螺肉炒春韭或韭芽、煨咸菜汤,是家常待客的佳品。
清明后,田螺怀孕产卵,初时螺卵嫩白可食,夏初小螺壳成型,嚼之喳喳硌牙,螺肉也变得瘦涩,风味大不及清明前的田螺,但仍不失为乡间美味。
黄砚
黄蚬在通江通海的潮汐河里最多。20世纪70年代,我们老家那边的通海界河、头兴港河、蒿枝港河以及与之相联通的大河小河,手伸下去就能抓起一大把。现在用扒田螺的耙子在头兴港河里仍可扒到黄蚬,只是稀有了。
黄蚬一元硬币大小,细巧文静,壳比文蛤薄,煮熟后蚬壳即开,肉呈淡黄或金黄色,无泥沙,细嫩,小如青毛豆。可连壳与削成薄片的青茄子共煮沸,加葱花即食用。汤鲜肉嫩,青茄子碧绿。亦可煮熟剥肉炒咸瓜。咸瓜切得极细,黄蚬肉金黄,下饭佐酒,皆是美味。
黄蚬不入大雅之堂,酒家没有它的客位,只是平民所爱。
蚬肉性寒,林黛玉吃不得。乡人佐以黄酒暖胃,桌上堆满一桌子砚壳。
因环境变化,现已不多见。
水草虾
启东的水草有杨叶子蕴草,有乱丝状的水藻,还有浮萍和水葫芦,乡下统称为蕴草。
水草虾喜欢在杨树叶子水草间游戏,那种扁平身子的,肉少壳多,体型又小,黑黝黝的,在水草间乱啄。
村妇在饭筲箕里剩几颗米粒,或放上半个吃剩的麦面烧饼,吊在淘米的水桥桩上,待会儿轻轻地拉出来,总有几只水草虾在里面蹦跶。
扁平身子的不惹喜,有时就随它去了。只挑青壳圆身的鲥虾拣出来,半天可捕到十几只。孩子用几根芦苇做成七八节钓竿,铁丝弯成圈,穿上青蚯蚓,用线吊在苇节子上,随便搁在水桥上,牵连不断地取出来,小桶里便不断有虾“卜卜”地跳起来。
秋后的鲥虾一肚子籽,极鲜肥,原先不当回事,现酒家用它煮汤,搁几叶香菜,珍贵异常。
现今捕鲥虾都靠竹簖和笼子,垂钓和沉下饭筲箕早就不见了。
扁平身子的,都叫它蕴草虾,因为出身低贱,早先谁也不理它,后来干脆隐身了。
20世纪80年代末,启东的小龙虾还只是被养在金鱼缸里欣赏。忽然有一天,大家都开始吃龙虾了。可赤手捉,可用网抄在水草头上捞。至于用芦秆钓,效果就更好了,总是满载而归。
那几年,家家都在吃龙虾。鸡鸭吃多了龙虾壳,下的蛋蛋黄红得像熟透的柿子,还生双黄蛋,力道足。
家家的宅沟里都放满了笼子,走三步就有一只,龙虾馆也不断地开出来。后来,吃着吃着,龙虾就少了,十笼九笼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