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夜明珠

旧书摊上

◎刘卫锋

通城的旧书摊,这些年已经从文庙转移到人民路和濠东路路口西北了,草丛里一块大石头上刻着“旧书驿站”。虽说是旧书驿站,除了卖旧书的,那些卖旧货的,卖古董小件的也来扎堆了,每到晴朗的周末,这里就热闹起来了。

卖旧书的,算起来也就十家左右,其中半数干这行有一二十年了。不论入行时间长短,多多少少都有些故事。俗话说同行是冤家,他们既是竞争对手,也会互相拿货,甚至互相取暖,相互取乐。

黄毛,咋咋呼呼的,每次运着书到了固定的场地,必定是松开袋口,拎起袋底,“哗啦——”一股脑倒在地上,绝不像其他摊主那样一本本取出、一本本排好。因此,有次我见他不在,跟熟识的摊主打听,那人一听我的描述,脱口而出:“你说的是破烂王吧,今天没来。具体叫什么,我还真不知道!”瞧,就是这样一个头发像草,一只眼睛有点斜,经常敞着一件灰西服外套的人。他的摊子上,除了旧书、旧杂志外,还经常有各种书画,烛台、木窗棂等等老物件。书画,或是练字的习作,或是某个机构流出的参赛作品,或是裱好的卷轴,或是破破烂烂仅剩画心……因此,他的摊位较之专售旧书的摊子显得热闹,他的重心也放在那堆老物件上,旧书反倒不算什么了。

上周早晨,一个斜背黑皮包的中年男子,从他手里取过一张有些残破的画心,跟他商量先拿给附近的裱画店师傅看看,如果能揭裱就再付钱,黄毛不大乐意:“要就要,二百!不给拿走!”他似乎隐隐觉得这画有些年代了,但又不能确定其真正的价值。于是,摊子上一阵喧哗。不过终究还是拿走看了,但很快他又追到了自己手上。不管别人怎么讲价,他一口回绝:“不卖了!不卖了!”原来,他已经通过微信拍给远方的客户,对方直接转过来四百元,说就是品相差了点。这画上画着菖蒲石块,落款“铁仙”,盖一方“邓”的圆章。黄毛自然不识这些。但是从一张两百,到一张四百,他绝不会错算的。摊主间闲谈,有时夹荤带素,说他艳福不浅,老婆貌美,还给他生了老二。有时,他老婆就带着快上小学的小儿子,和他一起守着摊,有时为着某件事,老婆眉眼一闪,大大咧咧的黄毛登时呆住,很少冒泡。

另一摊主“臭脾气”,也是我从熟悉的摊主那里打听来的。其人个子不高,年龄在五十左右,一颗龅牙,面色黝黑,白发初生。摊位所占地盘不小,东西各一,留出走道。旧书、旧杂志,邮册、书信,工厂档案、票据,相册、红宝书……也是多种经营。常有一年龄相仿的妇人和他靠在一起,我们皆以为是他老婆,实则不然。某天午后,摊主们几人聚在一起,席地而坐“炸金花”,来来去去,出入竟也不少。不知是因为赢了还是输了,他似乎欲抽身而出,便撺掇另一个在躺椅上午休的摊主来打牌,那人回答也干脆:“我只会嫖不会赌!”众人会意,哈哈大笑,他则不吱一声。一日,我见另一妇人走近其旁,数出四百元,说“上次拿你的货出手了,把钱给你!”他收了钱,嗫嚅道:“还有几样东西还没给钱呢!”“……”不知妇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然后走了,他点着头也就不再言语。

其人做生意,最为好玩。“看看啊,有没有喜欢的啊?”但是你如果真的看上某件,他便又碎碎念:“这个是好东西啊,你不肯花大价钱的啊!”你如果让他出价,他必然问“你出多少钱?”你若出了价,他必然“这个价不能卖,不能卖,太低了,上次谁谁谁出了多少我还没卖呢!”因此也就知道了其诨名“臭脾气”之由来。有同行评价他是撞上一票是一票,月入万金不在话下。

见顾客真的走了,他却又叫着:“喂——你再加点噻!就拿走了。我今天打牌赢了钱,可以便宜一点给你的噻!”

旧书摊上故事多,每周都有新的剧目在上演。

2024-04-09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169139.html 1 3 旧书摊上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