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菊

父亲，这几天我老是想起您，想起那天您的头枕在我的胳膊上，鼻子里吸着氧气，我带着您回家的场景；想起您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等等，等会儿再从医院回家”，我知道您求生的欲望是那么强；想起您的主治医生袁主任说即使睡在您的脚边也无法救您，那个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渐渐变成直线；想起那天您在回家的路上，渐渐停止呼吸，我不停地对您说：“爸爸，我们马上到家了，眼睛不要闭上。”想起您叮嘱我：“女儿，你工作忙，把我放家里三天就行，不要五天。”

一晃您离开我们已经快15年了。父亲，您记得吗？我有什么心里话，喜欢和您说，不爱跟母亲讲。记得小时候我从床上滚下来，一般小孩会喊：“妈妈，快来呀！”我却哭：“爸爸，爸爸来呀！”记得比我大五岁的小三郎常欺负我，斯文的您去找她父亲理论，差点和人家打起来。

学校里的家长会，都是您去的。家长会结束，邻居家会鸡飞狗跳，家长不是骂就是打。而我记得只有一次，您踢过我一脚。

那时小舅舅和小舅妈还在谈恋爱，小舅妈到外婆家来，外婆忙着炒花生炒山芋干。为了看我漂亮的小舅妈，我就在外婆家，看他们聊天，直到小舅舅送小舅妈回家，我才回家。早就把作业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到学校，班主任施老师让交作业，我傻眼了，哪里拿得出来呢！因为学校就在中兴镇后面，施老师让我回家把家长叫来。我硬着头皮把您请到学校。当您和老师交谈好，正好是我们出操时间，全校师生都在操场上，运动员进行曲结束，广播操开始。我看到您板着脸向我走来，我呆呆站在那儿，您见我一动不动，踢了我一脚，训斥道：“你做操呀！”这是从小到大留在了我的记忆中，您唯一一次打我。

我从学校到职场，遇到开心的不开心的事都会和您说，而您总开导我，在您面前，我眼里的艰难险阻会变得风轻云淡。

父亲，您在我心中是个坚强的人，但我却让您哭过两回。一次是我结婚那天，我从娘家去婆家。出发前，您把我拉到奶奶的照片前，边哭边对我说：“和奶奶说一声，你出嫁了，要到婆家去了。”被您这么一说，我的眼泪下来了，在场的人眼睛湿润了。

还有一次，您说要把奶奶的坟迁到跟爷爷在一起，那时我年轻不懂事，那天自顾自去上班了。后来外婆告诉我，那天您哭得那么伤心，一群人跟在后面哭，您在哭这么多年的辛酸，您在哭自己领养的女儿今天缺席了奶奶的迁坟。父亲，非常抱歉，为那时幼稚的我对您说声：对不起。

父亲，和您唠嗑了这么久，心里好受了很多，我想您一定和我有同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