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豆周

十二天的欧洲四国游接近尾声，第二天就要从德国离境。这一路走马观花，大家对欧洲文明印象深刻，但还是觉得意犹未尽。

最后一晚，我们住在法兰克福小镇凯尔克海姆。到达旅馆已是夜里十点多了。小镇静默在夜色里，不远处的教堂里不时传来阵阵钟声，更显清幽。一路的颠簸，困是有点困了，但又觉得这个时候去床上躺着，有点暴殄天物般的罪过。恰巧旅馆楼下就是一个酒吧，我们十人决定去体验一把异国情调。

酒吧有些老旧，也不高大，厚重的木结构房子、桌椅，在柔和的灯光下颇有历史感。

店门口的院子里有一桌德国人，大概五六位，喝着啤酒，聊着天。我们也走到院子里，在另一桌坐下，也要了两扎啤酒。德国啤酒泡沫多，麦芽味浓，平时不喝酒的也倒上一点尝尝。我们桌上还有从家里带过去的零食，花生仁、白蒲茶干、坚果之类。中国人喝酒总要弄点下酒菜，老外不需要，闲话过过酒。

过了一会儿，隔壁桌的一位高个老外伸头问我们：music（音乐）？我们以为让我们点歌，异口同声地no！老外有点意外，愣在了那里。突然，我们反应过来了，他是想来点背景音乐助助兴，礼节性地跟我们打招呼，我们赶忙回：yes，yes。

店家搬出一只半人高的音箱。

有了音响设备，我们鼓动戎老师上去露一手。戎老师是京剧票友，曾经去北京演出过。戎老师应允来一段《贵妃醉酒》。

“peking opera（京剧）”，我们急切向德国朋友作介绍，他们频频点头。老金想介绍得更详细点——“这是跟英国艺术家卓别林同时代的京剧艺术家梅兰芳的代表作”，可大家大眼瞪小眼，只会几个英语单词的人再怎么比画也翻译不出这么“深奥”的话啊！

徐同学从手机里找出《贵妃醉酒》的伴奏，用蓝牙连到了音响上。

前奏一起，空灵、幽远的胡琴声立马就让闹哄哄的现场安静了下来。戎老师大大方方地站到音箱旁边，一腔三折，把深宫中杨贵妃自比嫦娥美与娇的欢悦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这唱腔好像有一种特别的魔力，能拿住人的魂。现场的德国人都被定住了，一对情侣也忘记了kiss，听得出神。

唱段结束了，过了几秒，大家才缓过神来，掌声、叫好声才爆发出来。

一名矮个子德国人拿着一扎啤酒过来，给我们大家添酒，边添边给戎老师竖大拇指。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徐同学也拿了一扎啤酒，去给德国朋友加酒，气氛顿时融洽而热闹起来。

音乐又回到节奏明快的舞曲。矮个德国人跟一名德国美女的二人舞，欢快而奔放，也赢得大家的掌声。一曲终了，我示意矮个德国朋友可以邀请我们戎老师跳一曲。中外搭档，虽然是初次配合，但也很默契。他们跳了一曲又一曲，我们也站起来，跟着节奏摆动，给他们伴舞。

又一曲终了，矮个子德国朋友又拎了一瓶酒过来，坐到了我们桌上，给我们每个人倒了一小杯。是烈性酒，导游说，叫金酒。德国朋友跟我们每个人碰杯，满面红光，显得特别兴奋。

我去了一下洗手间，回来一看，被眼前的情形惊到了。两桌人已经融合在了一起，排成了一路纵队，一中一德间隔着，后面的人搭着前面人的肩膀，舞动着在两个桌子间蛇行。这样的场景，在幼儿园里常能见到。

队伍领头的是邦兄。邦兄行伍出生，平时给人的印象是一条硬汉，刚性的；而此刻，他身段柔和，舞姿有一丝曼妙。所以我坚信，舞蹈跳得好不好，关键在心情，就像《诗经》里说的，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夜已深，大家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我在想，一帮语言不通、文化背景不同的人，怎么会一会儿就玩到了一起，而且玩得那样的嗨，是什么撩拨起了大家的兴奋点？是身体中哪个开关被打开了呢？有一点是肯定的，通过这个晚上的短暂接触，这帮德国人对中国人的认知会变得清晰而真实。

境外游，是去了解他国、他人，其实也是展示自己，传播文化。中国故事靠每个中国人写就，哪怕你就是一名普通游客。

欧洲，我想我还会再来的。但在再来之前，我决定把早已还给老师的英语再捡起来，做“哑巴”多么败兴、多么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