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夜明珠

黄梅时节家家雨(外六则)

◎杨谔

五月的一个黄昏,我在荷塘边散步,费了好大劲才在密密的翠叶间找到一个怯生生的花苞,瘦瘦的荷梗把它顶出水面尺许。两天后再去荷塘,见那个花苞已脸带红晕,胀得鼓鼓的,犹如青春期的少女。一阵风吹过,星星点点的苞儿趁机探出头来,稍远处,有一朵竟已灿然怒放。年轻的生命绽放得让人如此猝不及防。

六月下旬,南通进入了梅雨季。“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前两句诗把我带回了过往,后两句则把我推向了将来。心情犹如那挥之不去的潮气,滴滴答答的雨声仿佛是谁在敲着木鱼。

我以

美与丑、善与恶,皆因生命的存在而存在。若无丑恶,便亦无所谓美善。我以平常心对美善,以悲悯心对丑恶。

是他自己

艺术应该直指生命,下笔即见天真;是美迷狂了理性,是道拯救了迷狂;是境界决定技巧,不要奢望以技巧能构筑境界。

不是书如其人、画如其人、文如其人,是作者其人就是书、画、文。有人拥有艺术家的光环,但他分明是个美盲;有人本与艺术无涉,但他的言行偏偏无不切合美的本质。艺术家最好的代表作应是他自己。

来自生活

有作家朋友来聊天,说起有的作家因缺少生活而导致创作陷于平庸。我说:“人只要还活着,就不缺生活。缺的是对生活的深入思考与激情。”

王安忆的长篇小说《流水三十章》,从头至尾充满了激情、诗意、哲思与悲悯。她既把自己代入场景,又让自己撤离,得其环中,超以象外。代入是充分的投入,感同身受;撤离是保持距离,不陷于其中,方便作冷静的观察与分析。那部小说的语言似毫不费力、漫不经心,有时甚至似欠推敲,但那是由故事本身的内容与形式决定了的,这才是真正的来自生活。

自励

读有力量的书,做简单的人。

东坡的误会

西晋卫恒《四体书势》中有论草书一节,言汉代草圣张芝常言:“匆匆不暇草书。”联系上下文,知此语乃“心急忙慌,写不好草书”的意思。

张芝是一位“下笔必为楷则”的书家,对他作草书时持如此“慎重”的态度,东坡并不认可。东坡认为作书应“无意于佳乃佳”,他说,这种在日常生活中也取“有意于学”的态度,是“弊之极”,最后成为一个翰墨功深的“俗书家”,也就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了。东坡在这里所谓的“有意于学”,当是指下笔必守“楷则”且有意求“佳”。

我理解张芝此语其实是表达这样一层意思:最好能在时间充裕、心态从容的情况下创作草书,心急慌忙间很难写出让自己和他人满意的作品。张芝被后人尊为“草圣”,他虽然说的是草书,其实可以是任何一种书体,他所指的书写,是像创作一件艺术品一样“正式”的书写,而不是师友间的通问、便条之类。书家性格不同,作书习惯有别,东坡于此,或小有误会。

三类

历史上的书法大家,若按创作习惯(观念),或可分为三类:一类是下笔必讲楷则,工夫纯一,笔墨精湛,如张芝、王羲之、赵孟頫、董其昌等。一类是在传统基础上开拓出鲜明的个人风貌,如黄庭坚、赵佶、杨维桢、宋克、张瑞图、八大山人等。一类是无意于佳,不践古人,自写本性,如张旭、苏东坡、徐渭、傅山等。

2024-07-11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178449.html 1 3 黄梅时节家家雨(外六则)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