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旭元
初夏的一天早晨,我在单位门口碰到刚退休的司机老王。
“你到哪儿去?”“到南通出差。”
“怎么就带个小公文包?”“哦,我当天往返。”
“啊,我以前到南通出差,往返要三天,哈哈,南通已不再‘难’通啰。”
说真的,我对当年的“难”通仍记忆犹新,往事如昨。我是南通海安里下河人,20世纪90年代初到南京一趟,需要前一天下午乘坐农村公交车从乡下到县城,在同学家留宿,第二天早晨7点左右乘坐海安到南京的大客车。当年的312国道双向两车道,人车混用,车速大约60码,伴随着急促的汽车喇叭声、少数乘客呕吐后的呻吟声,以及汽车临时停车的刹车声,一路尘土、一路颠簸,也一路风光,晌午时分,到了江都县宜陵乡。
停车吃饭。司机师傅将我们带到宜陵乡的某个农村院落,随之大门上锁,乘客不得随便外出。院内有难以下咽的盒饭快餐,以及点菜服务。刚工作那年,我已有收入,不再是穷学生了,手一挥,点菜。一菜一汤10元钱。等菜上来后,哑然失笑,原来“一菜一汤”是炒包菜和包菜汤。
江都宜陵已成我生命中的印记,牢牢叠印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午饭后,客车继续埋头向西,扬州市区的城南是必经之处,机动车、自行车、行人、红绿灯混杂着,客车一步一叩首,汽油味、机油味及各种生活气味充斥着每个人的鼻腔。
“晕车的人要准备塑料袋啦。”司机师傅大声吆喝道。经过这个路段的几年锻炼,竟硬生生将我的晕车病彻底治愈了。
一路向西,大客车缓慢踱过长江大桥后,方才抵达南京市建宁路长途汽车站,彼时远远的昏黄的街灯亮了。
2006年春天,父亲听说南京到海安的铁路通了,强烈要求坐火车回趟海安。当时通行的是普通绿皮火车,但那次上车后,发现居然是软卧车厢,车上人不多,父亲到处看看摸摸,一会儿躺躺坐坐,一会儿去趟卫生间,那是他第一次坐火车,儿时梦想变成了现实,能看出他有股难以平抑的欣喜和激动情绪。
海安地处里下河地区,地势低洼,河网密布,铁路建设远比其他地区投资成本高,长期以来,老百姓望铁兴叹,只能从《铁道游击队》等影视剧中想象火车宽大舒适的模样,作为国家动脉的铁路,承载着太多人的梦想与归属。
海安至南京的铁路属于宁启铁路的一部分。盼望已久的火车终于在2005年夏天轰隆隆驶入里下河,绿色列车像一条巨龙,所过之处,大地震撼,钢轨不语。一声声鸣笛声如同欢快乐曲,钻入老百姓心里,人们奔跑着、欢庆着、喧嚣着,穿梭在列车与站台之间。如今这条铁路已和沪苏通城际铁路紧紧连在一体,连接着一个个城市、一个个家庭、一个个梦想,为苏中社会经济发展注入新营养,不断延伸,不断前行。
我们现在回海安,选择自驾出行,仍经常在扬州歇歇脚。如今的扬州正谊服务区,也称“风韵扬州驿站”,菜品丰富、琳琅满目。老父亲最爱吃“大煮干丝”和“清汤狮子头”这两道菜,妻子则偏爱鸭血粉丝汤、苏式面点或肯德基等,南来北往的人们总会选一份适合自己的餐食来抚慰一路风尘。启扬、宁通、宁沪等高速四通八达,国道、省道,再转入县道、乡道直抵老家门口,从南京住所出发到农村小院,差不多两个半小时左右就能到达。
此次出差,我上午9点40分从南京站上车,列车一路风驰电掣,飞越田野、河流和村庄,11点40分到达南通西站,换乘地铁约半小时到达目的地,办完事后下午四点准时返回,在列车上眯呼一觉,眼睛一睁已到扬州,抵宁时,华灯初上,车站人头攒动,秩序井然。“千里江陵一日还”。晚上6点半到家吃饭时,老父亲大发感慨,我们南通不再“难”通,而是南通“好”通啊。
前些日子,老父亲突然说,听说南通有飞机场,而且是大机场,我们哪天能否坐趟飞机回南通。
哈哈,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