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妈

早上去菜场买菜，看到路边一个穿解放球鞋的老人摆个小地摊，在卖毛豆、茄子、丝瓜和扎成数捆的山芋藤的芽梢。他闲不住，一面摆摊，一面帮那些怕麻烦的顾客撕去山芋藤上的皮，撕下来的绿色粗纤维带着汁水，晶莹透亮，会自动蜷曲。我随口问：“没撕皮的多少钱一捆呀？”老人答：“5块。”我犹豫了一下，老人赶紧叫住我，他说：“4块5好了。反正也是自家种的，不值钱。这玩意儿，越掐越发。”

我赶紧让他拿出收款二维码，说自己没带零钱。老人迟疑了一下，与我商量说：“我这会儿不想用儿媳妇做的二维码。你随我来，走两步，到那边去付一下，行不？”他指了指小巷深处。我困惑不已，明明小辈已经帮忙打印了收款二维码，为什么不用？

老人解释，他用的是老式按键手机，那二维码其实是儿媳妇的，顾客要是扫码付钱，收入全进了儿媳妇的腰包。“她经常忘了给，我也不好意思要。”老人说自己75岁了，家里比较大的田地早就流转给种田大户，只有“十边地”上还种着菜和山芋，自家吃不了的菜，他摆个小摊卖了，攒着当自己的养老钱和明年过年给孙子们的压岁钱。

我诧异：“儿媳收去就收去了，您要用钱，孩子们还能不管你呀？”

老人想了想，说：“毛主席说的，人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不管年纪有多大，伸手问小辈要生活费，与自己挣钱自己花，那感觉，到底还是不一样。”

午后，阳光西斜，巷子的一边都是明晃晃、火辣辣的太阳，老人把一边阴凉的路让给我走，自己走在白花花的烈日下，他说：“妹子，你是好人，这么烦的事，你愿意担待我。”

走了约50米，我们来到一家卖面和馄饨皮的小店，老人叫我扫店里的付款码，营业员姑娘再拿出现金来给他。

老人不停地念叨：“这条街上都是好人啊，面店、卤菜店、烧饼店、熏鱼店、打黑芝麻粉的店，他们都帮过我。人家也要做生意，零钱也要去银行换。人家就是关照我一个种菜的老头儿，觉得我不容易。”

见我想拍一下他的菜摊子和他那撕山芋藤时青筋毕露的手，老人赶紧往后一退：“你就光拍我的山芋藤吧，让儿子、儿媳妇知道我出来摆摊却没有扫二维码，不好。”他又笑着解释：“虽说卖菜挣的钱，大半也花在了孙子身上，给他买书、买球鞋，可那是我做爷爷的一片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