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君子

“从此，我再也不会被万事万物卡住了”，在电影《刺猬》的末尾，王俊凯扮演的周正出走，考上海事学院，成为一名海员，终于见到了大姑父王战团心心念念的太平洋。在无边浩瀚的大洋边，这句动人的台词脱口而出。电影《刺猬》，的确是送给那些被现实困境卡住的人的礼物。

《刺猬》改编自东北小说作家郑执的作品《仙症》，核心思想是“当一个人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时候，怎样从低谷中爬出来、走下去”。影片讲述了大姑父王战团与侄子周正这对“怪咖”成为忘年交的故事。电影里，王战团因生活波折精神失常，他三十年如一日地将见到太平洋作为夙愿，从船上到家里，再到精神病院，一直用着那个画着海浪的搪瓷杯。他旁若无人地背诵《海底两万里》的小说情节，也时常旁若无人地唱歌。而周正因口吃自卑，无法融入班集体，他被霸凌，成绩糟糕，导致一再留级。这对不被理解的“异类”在彼此的陪伴下，经历了彼此的隐秘引导与救赎。

葛优在影片中贡献了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他是深沉而忧郁的，又单纯如孩童，和之前所有的喜剧形象截然不同。虽然最后他主动去了精神病院，但王战团完全放弃对命运的抵抗了吗？显然没有，在自己的棋盘被打翻后，他追着掉落在地的棋子“兵”，跑到鞋子都丢了。顾长卫导演多次给予“兵”这枚棋子大特写镜头，“兵”象征力量最弱的小人物。但正如象棋里“过河卒子赛如车”的说法，小人物一旦跨过被卡住的那道坎，就是不一样的天地。

王俊凯扮演的周正看似很乖，内心其实很叛逆。他的自卑像月光在燃烧。为找准周正心中“天人交战”的矛盾与痛苦，王俊凯学习口吃的不同类型，就周正的各种情绪爆发点给出口吃的不同反应，令表演有层次。

当然，《刺猬》也不是没弱点，影片的前半段，王战团是当之无愧的主角，拍的是时代对个人的影响，后半段的主角成了周正，主题是原生家庭对个人的影响，越到结尾，王战团的分量越轻——这难免给人一种前后有所割裂的感觉。然而，瑕不掩瑜，这部电影有“现实主义的形式，表现主义的内核”，一方面，故事从20世纪80年代讲到当下，仿佛一部家庭史，展示出强烈的现实主义风格；另一方面，王战团和周正表现出的“不合群”，就像小刺猬身上的刺一样，他们对抗着世俗规范，永远不放弃内在的精神探索，不放弃活着的意义，影片由此有着表现主义的冷峻、浪漫和奇幻。两者之间的杂糅，让影片的深邃感得以大大加强，这一点与当年顾长卫所拍摄的《孔雀》在精神脉络上也是一脉相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