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文

青果巷在常州市中心繁华地带，这些年地域文化与民俗特色游兴盛，青果巷便遐迩闻名了。

人们赞誉道：一条青果巷，半部常州史。这个初春，运河两岸杨柳枝头已经绿意盎然。我走进了这条与运河平行，东西走向的巷子。的确是一条巷，保持着原貌，深宅大院毗邻，流水人家相通。沧桑感陡增，在巷内虽能听到大街上车水马龙声响，举目可见四周鳞次栉比的高楼，可巷内却是静悄悄的，操着南腔北调的游人在轻声细语交谈，在拍照，三五成群络绎不绝。

一条巷子何以引来天南地北的游人驻足？

答案很简单：因这条巷曾出现了许多赫赫有名的人物，在中国历史上作出了卓然的贡献，所以被人们铭记。于是，我从巷头走到巷尾，折返又从巷尾走到巷头，仍觉意犹未尽。思忖着，青果巷深藏着的意蕴在巷头高大牌坊的对联里：江南第一巷运河脉远，名士冠三吴诗国源长。

巷内人气最旺的打卡点是“红色青果”——瞿秋白出生地。瞿秋白是中国共产党早期主要领导人之一，如今也是青果巷的耀眼名片。秋白先生不但是卓越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理论家和宣传家，还是中国文学事业的重要奠基人之一。秋白先生极具诗人气质，“我是江南第一燕，为衔春色上云梢”。诗文中可读到一个革命者的壮志和豪情。我站在秋白先生生命的起点，内心有惊涛拍岸之感，深知他短暂一生的心路历程。这位党的卓越领导人1935年2月在福建长汀被国民党军逮捕，6月从容就义，年仅36岁。

毗邻秋白先生出生地右侧没几步，又见到女硬汉史良先生的故居。门脸不大，青砖黛瓦，旧式庭院结构。史良先生是当代著名政治家、法学家，也是女权运动和人权运动的先驱，是史称抗日救亡著名“七君子”之一，中央人民政府司法部首任部长。《人民日报》在她去世后的1985年9月12日写道：史良同志的一生，是不断追求进步、不断追求真理的一生。先生如今得到人们的赞誉，是她的人性闪烁的光芒。

沿巷前行至中段，坐北朝南便是赵元任艺术馆。赵元任先生懂七国语言，会常州等33种方言，代表作有《现代吴语的研究》《国语新诗韵》《中国话的文法》……他从语言学跨界到音乐，出版了音乐论著《海韵》，音乐作品有《厦门大学校歌》《教我如何不想她》。他被后人称为中国现代语言学之父、中国现代音乐学先驱，获美国普林斯顿等三所大学荣誉博士，任教美国多所大学和清华大学，此外还是北京大学荣誉教授，中国科学社创始人之一。他教过的学科让人咋舌：高等微积分、系统心理学、逻辑学、哲学、物理、数学、天文观测、音乐、语言学等等。一个人若能在国内外知名大学里成为一个领域、一门学科的教授已是不易，可赵元任却跨界多学科，任教国内外，实乃凤毛麟角之大儒。

走出赵元任艺术馆向前不远的巷南侧，便是周有光书店。古朴典雅的小院，庭院中间是周有光先生夫妇的黄铜塑像，先生戴一副眼镜，一看便是儒雅学人风范，跨进先生房间，四周全是书架。周有光是《新华字典》汉语拼音方案的主要制定者，并主持制定了《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被誉为汉语拼音之父，是中国著名的语言学家，早年研究经济学，任教于复旦大学，1955年调至北京，进入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从事语言文字研究，86岁以后又开始研究文化学问题。他在语言文字学和文化学领域发表专著30多部，通晓汉、英、法、日四种语言。2018年，周有光被评为“逝世的十位国家脊梁”之一，主要著作有《汉字改革概论》《世界文字发展史》。在周有光书店里环顾，最显眼的便是金黄色封面的《周有光文集》，厚厚实实十几卷，一字一句倾注着他对中国文化及汉语言文字的领悟。

还是这条巷，清代走出了著名文学家李伯元，代表作《官场现形记》流传广泛。清代书画家钱维城，也是该巷自明万历年间至清末涌现的近百名进士中唯一揽得状元的骄子。这条巷尾还是清朝盛宣怀的故居。盛怀宣祖籍江阴马镇，是徐霞客的小老乡，只是徐霞客比他早生257年。盛宣怀有慈善家、实业家、中国高等教育之父等耀眼的光环，他创办了第一个理工科北洋大学堂（天津大学）、南洋公学（今交通大学）等。

匆匆走过青果巷，总是在赞叹、颂扬、惊诧，缅怀之中度过分分秒秒，不虚此行也。在啧啧称奇时，我脑海中灵光一闪，这条巷为何能走出去那么多有趣的灵魂，彪炳史册？我似乎也找到了答案。是翁同龢先生题写的抱柱联：世上几百年旧家无非积德，天下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