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子方
据卞僧慧《陈寅恪先生年谱长编初稿》,1929年12月16日,“《大公报·文学副刊》第101期刊载先生《题文学士〈读韦端己集〉诗》。诗云:无端端己费题笺,此意追思一泫然。隔代相怜弥惆怅,平生多恨自缠绵。金轮武曌时还异,石窟文成梦已仙。谁补浣纱秦妇障,广明离乱自年年”,此文学士即文廷式。陈诗首见1929年9月出版的《学衡》第71期,“惆怅”作“怅惘”,“自年年”作“更年年”,前者合乎格律,后者于义为长,均当从之。《文学副刊》其实也作“怅惘”,只不过卞僧慧过录有误。至于“自年年”,据该副刊12月30日“勘误”启事,“末句‘自年年’应作‘更年年’,乃钞写之误”,因卞僧慧未注意到,以致沿误至今。
在过录了陈诗之后,卞谱又引述了《文学副刊》“本刊第99期有《评〈文道希先生遗诗〉》一文,读者看残月”的编者按,还转载了“《文芸阁诗集》第38页有《读韦端己集》诗云”等。此中“看残月”费解,复核原刊,则作“可参阅”,当是拼音输入法组词而致误。而且《文芸阁诗集》并非文廷式诗集的固有标题,不烦标书名号,实则原题《文道希先生遗诗》,叶恭绰编,陈三立序,陈寅恪所题的《读韦端己集》在第36页。此外“文芸阁诗集”以下文字仍出自编者按,应该接排“读者可参阅”之下,卞谱将之割裂开来,另起一段,甚为不妥。
若干年后,陈寅恪对原诗字句有所调整,“谁补”被改写为“莫写”,诗题也换成了《题萍乡文芸阁丈廷式云起轩诗集中咸(叶刻本误作‘感’)通七律后》。但叶刻本自有其名,未尝题作《云起轩诗集》,而文廷式遗集唯有词钞才以“云起轩”命名,诗钞则称“知过轩”。尽管坊间另有《云起轩诗录》流传,其中却未著录《读韦端己集》这首“咸通七律”。是以“云起轩诗集”云云,或许是陈寅恪遗忘以后的想当然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