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君子

三年前，短片综艺《开拍吧》中，导演沙漠用15分钟演绎的故事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通过聋哑夫妻的健康女儿木木不肯说话的悬疑，展示出听障家庭面对的稠密困境。今天，短片被扩充成近两小时的长片《不说话的爱》，孩子的生母晓静（黄尧 饰）生活状态好转后，开启了对女儿木木（李珞桉 饰）抚养权的争夺，而单亲父亲的小马（张艺兴 饰）误以为必须在短时间内筹到一大笔钱，才能令女儿回到身边，因此卷入“孤注一掷”的骗保漩涡。

电影对短片的改编是颠覆性的，在短片中，孩子不肯开口说话是因为她觉得，若自己也融入了健听人的世界，就意味着和父母脱钩。而在院线上映的长片中，导演放弃了对这一内生矛盾的挖掘，转而去描绘“有坏人出现”的外部冲突，催泪当然变得更容易，但事实上削弱了短片中，那股犹如岩浆突入海水的冲击力——一个涉世未深的孩童想着保护父母，要成为全家的顶梁柱，这才是观众对听障人士的生存困境感同身受的起点。

后半段，故事在犯罪集团的阴谋线上打转，法庭上的一波三折充满戏剧张力却经不起推敲：如犯罪团伙的打手公然出现在旁听席，威胁主角，而引诱小马走上骗保之路的李梅会突然良心发现当庭翻供认罪……听障群体的生存困境在高度戏剧化的情节中，最终沦为背景板。

电影的亮点显然是张艺兴的表演，他为精准演绎听障父亲的执拗与脆弱，付出了巨大努力。指尖的颤抖与眼神的闪烁，让无声交流迸发出台词也不具备的情感密度。在骗保撞击戏中，在张艺兴的建议下，导演将他本人的心跳与金属扭曲声进行混音，模拟听障者紧张得几乎窒息的感官体验；在法庭对峙戏中，镜头聚焦小马的手——比画“爱”时温柔蜷曲，索要工资时青筋暴起，发现自己误入歧途时又神经质地战栗，这是演员的第二张脸。

此外，影片邀请了不少听障素人加盟，希望由小马一家的生活延伸出去，进而让观众更好地共情听障人士的处境，但从呈现效果来看，这些延伸的部分并没有在支线上生发感人至深的故事，比如，开场颇有“宝莱坞气氛”的听障人士音乐剧表演，再比如木木要被亲妈接走时，“生离死别”式的机场送别，都带有“硬煽情”的味道。

好电影不该止步于让人流泪。在张力十足的故事结构之下，那些边缘群体不被看见的艰难，难以用言语表述的温馨，或许该是电影更着力的部分，它提醒着我们，真正的共情不只是因对方的痛苦而流泪，而是蹲下来，看见那些被日常喧嚣淹没的、安静却鲜活的人，思量自己应该为他、她与他们，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