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虎

1981年7月29日，《人民日报》转载《北美日报》的通讯稿，报道与陈寅恪“两代姻亲、三代世交、七年同学”的俞大维“在台北过着孤寂的生活。他看了京剧《别宫·祭江》后写了两句思乡对联：思亲泪落吴江冷，望帝魂归蜀道难”，却将“吴江”印作“是江”，不得不在8月9日刊发更正启事。虽然误字得以校改，可是“思亲泪落吴江冷，望帝魂归蜀道难”乃前人的成句，通讯稿称之为“写了两句思乡对联”，表述不清，极易被读者理解为创作，而非抄录，正如钱昌照说“俞大维兄近诗有‘思亲泪落吴江冷，望帝魂归蜀道难’之句”，又误联语为诗句矣。

关于此联出处，据梁章钜《楹联丛话》，则为“蟂矶孙夫人祠有徐文长联柱”。但据《徐文长佚草》，上联却作“思亲泪滴吴江冷”，稍有一字之差。不过，俞大维抄录的极有可能不是从古旧书里面翻出来的，而是得自京剧。“《祭江》老本，青衣唱悲调之前，确有反西皮二六一段”，其中就有“思亲泪落吴江冷，望帝吓魂归蜀道难”两句“旦白”（“吓”为衬字）。此外，在与《别宫祭江》情节相贯串的《孝义节》之中又有“两个小童手持小黄旗上书‘思亲泪落吴江冷，望帝魂归蜀道难’”的仪仗或程式，1916年，“青衣泰斗”陈德霖在北京吉祥茶园演出《孝义节》便是如此，其弟子梅兰芳初习此剧，“将‘泪落’二字颠倒成为‘落泪’二字，致与下句不成对偶，台下有窃议其非者”。那么，1913年，易顺鼎在北京观看京剧《回荆州》以后所写长诗《七月十九日纪事》之中“思亲泪落吴江冷，望帝魂归蜀道难。郎似蜀君啼杜宇，妾如齐女化哀蝉”云云，不啻虚实相生，未必只是诗人想象之辞。

据陈封雄回忆，“俞大维喜欢看京剧”，尤其以旦角戏为甚。“顾曲”之馀，对于“思亲泪落吴江冷，望帝魂归蜀道难”这句正旦念白或者幡旗题字颇有印象，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