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夜明珠

磨砺出锋芒

◎成惊涛

拉紧的缆绳捆在尖木桩底端,再把它打进滩涂,并被海底沙泥死死地屏住,那叫“生根”。两根缆绳为一组,若干张紫菜床放在中间,并分别绑在两边的缆绳上,然后把育有紫菜孢子的棉线网分别铺开系在各张床上。潮来时,紫菜床漂在海面上,尽情享受潮水及其微生物的哺育;潮退后,紫菜床稳稳地停在滩涂上,纵情享用着明媚阳光的抚慰。就在这种有水、有光照、有微生物营养的环境下,紫菜不停地生长,这就是紫菜的整个养殖过程。

紫菜养殖看似简单,其实也是不容小觑的重活、细活。

一个星期天,晴空万里。乘着退潮,我们四五个年轻男教师,带着高中部十几个年轻力壮的男生,一起来到离海岸十几里远的滩涂,那就是政府划给我校的紫菜养殖场。打根时,将缆绳的一端系在尖木桩的下端,插进泥沙,由我扶着,然后老师、学生们轮流用一二十斤重的木榔头捶打起来,打桩号子频频响起,每有一榔头打下,师生们就齐喊:“用劲捶呀,加油干哪……”打夯的节奏感与号子声连成一片,响彻云霄。不到两个小时,就完成了打根任务。

紧接着是固定好一端缆绳,再由十几个人像一起“拔河”似的拉缆绳,目的是让缆绳绷紧后再固定另一端。我不顾危险地蹲在木桩旁的铁葫芦滑轮后边,防止缆绳从滑轮上滑落。六根缆绳完成了五根,正在大家心情放松使尽全力拉第六根缆绳时,说时迟那时快,如小孩手臂一般粗的缆绳突然断裂,铁葫芦滑轮“嘣”一声直朝我飞来,躲闪不及,铁葫芦从我左耳侧掠过,刮在左膝盖上,重重砸向滩涂,溅起的泥浆有几米高。我“哇”的一声,被泥浆的巨大冲击力击倒在滩涂上,左膝一阵剧痛,痉挛成一团。由于绳断而跌倒的师生们从滩涂上爬起来,一起冲过来把我扶起,我睁眼一看,左膝上一大块皮被大滑轮削去,白里透红,鲜血淋漓。好在是下蹲着,头与膝盖的距离仅差几厘米,侥幸的是没有碰到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大家纷纷为我庆幸,立即七手八脚地用紫菜床做了一副临时担架,扶着我躺在上面,轮流换肩把我抬回学校。差不多两个多月,我的膝盖伤口才得以痊愈。

一个春寒料峭的下午,西北风呼呼吼叫着。外面瓦棱和走廊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办公室专心备课的老师们,转头朝窗外一看,不约而同地喊道:“下冰雹了!”电话铃响了,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我是乡政府,据渔业村报告,你校三排紫菜床,有两排一侧缆绳根部被海浪拔起,急需派人前去固定!”当即,我动员了五名男教师,一起朝海滩跑去。

原来,该正常退去的潮水被强烈的西北风拦截,在整个滩涂上徘徊打转,迟迟不肯退去,整个沙面汪洋一片。一到海堤,大家毫不犹豫地脱下暖鞋、棉袜,卷起裤腿,准备下海。岂知暖洋洋的脚板踏上冻得铁硬的海堤,冷得钻心地疼。大家不停地缩脚、伸脚,左脚下去,右脚收起,没有口令的下意识原地踏步,不由自主地进行了十几分钟,才勉强感觉有点适应了。

我们相互搀扶着,踩着大块护堤石,一步步,向积聚着三十多厘米深海水的滩涂走去。这时,小雪珠发了疯似的倾泻下来,直向我们两颊刺来。一会儿工夫,脸部麻木了,只好边向前艰难地行走,边用两个手掌快速擦拭着脸颊。冰冷的回潮已经没过了小腿、大腿、腰部,长裤浸透了海水,卷起的上衣也湿漉漉的。天渐渐变黑了,只有我们带来的几只手电筒和渔民们头盔上的渔灯照出的光柱,在空旷的海面上交相辉映。

好不容易来到了学校的紫菜场,同志们相互配合,捞的捞,拉的拉,拴的拴,使出浑身解数,总算固定了两排紫菜床。

返回时,已是晚上九点多钟,西北风斗不过月球的引力,回潮越来越小。走近海堤时,借着灯光,看到地势较高的滩涂,积水已毫无踪影。

围绕着紫菜养殖场发生的事,已过去了五十余年。

2025-05-20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208436.html 1 3 磨砺出锋芒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