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兆明
推开院门,丈母娘正踮脚摘取香椿树顶的紫红嫩芽。晨露未晞的叶尖在她指间轻颤,像捧着一簇跳动的火苗。“知道你馋这一口。”她笑着把沾着泥土芬芳的香椿塞进我怀里,叶脉间还凝着破晓的凉意。
不足人高的香椿树,是丈母娘特选的“四季红油香椿”,她说这种芽叶更肥厚,炒蛋时能裹住更多蛋香。每次采摘她都执着于“头茬掐尖”——天未大亮时,用竹剪贴着叶柄根部斜斜剪下,说此时的香椿亚硝酸盐最少,鲜气最足。
归家后,她用青花瓷碗盛满井水,将香椿芽浸得叶片舒展如初绽,焯水时还要掐着秒表念叨:“十秒起锅,多一秒都损了春味!”厨房里,她执意用祖传的铸铁锅翻炒。金黄的土鸡蛋裹着翡翠碎叶在热油里翻腾时,总要把锅铲递给我:“你来颠两下,女婿炒得香!”其实哪是我手艺好,分明是她悄悄调小了火候,让蛋液能慢慢凝结成蓬松的云朵。起锅前,她定要撒一撮碾碎的花椒盐,说是老一辈传下的提鲜诀窍。
而今两棵香椿树已亭亭如盖,丈母娘的白发也添了几缕。但每当我咬开香椿炒蛋的刹那,总能尝到阳光穿透嫩叶的鲜甜,以及比春色更绵长的牵挂。这树岂止是食材?分明是丈母娘把说不出口的疼爱都酿成了齿颊留香的密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