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辉

又见夕阳，又见彤霞布满天际

我的老娘，在沙发上正盼向南方

又见芦叶，我仿佛闻到了粽香

我的老娘，当糯米沉进陶盆的时辰

你正用缺口的剪，铰碎芦叶上的光斑

快八十了，煮粽时散发的雾气

让您成了一道光

凝成灶台一缕倔强的烟

日日升腾，失明的月亮在你左眼定居

右眼里的夕照，正被苇叶层层裹紧

你摸索着的捆扎，像捆扎那些

散落的、发烫的岁月

我数不清绳结里

藏了多少个立夏多少个端午

你佝偻的剪影像未打开的粽角

在蒸汽里弥漫

您与岁月一同走着走着

像一根麦苗慢慢弯向土地

忽然想起那年，你还能穿针的手

把雄黄酒，画成我额头上金色的太阳

如今却让米粒，从指缝漏下

一如漏尽沙的计时器

我的老娘，在铁锅呜咽时

忽然说：“我二侯欢喜吃的枣儿粽子！”

可你已分不清，新柴与陈霜

却还记着我这个儿子，我吞咽着

这用晨光与暮霭包成的三角

哽住的喉间，眼睛里有群山起伏

而你的手，还在蒸汽里

数着我单薄的童年

而渐渐模糊的是我连着你的脐带

我唯一可以拉紧的是这上天赐给我

绑在粽叶上面的绳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