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夜明珠

三地观荷

玉兰一瓣

◎韩明飞

盛夏,临水藕荷香。这得益于本市开展国家森林城市与生态园林城市创建,林地绿化扩充,增园拓景,不少水域广植荷花,“六月花神”纷纷下凡来。记得有一年,《江海晚报》在头版专门公布一张通城赏荷导游图。纳凉、休闲、散步、观花,尽是夏日佳处。

南公园的荷花塘临路,路过侧头便见,既然权威媒体发布推介,如同名人荐读好书一样,总得专程看看。数亩方塘,一路带两堤环抱,极规整。路当年也是堤,连接东公园与西公园、桃坞路。正是农历七月初,荷叶重重叠叠,花苞、花朵、莲蓬相继闪烁其间。塘边无任何障碍物,立在堤岸边,一眼览尽,可我还是凝视许久,似乎要看出个子丑寅卯来。旧迹了无,思绪绵长。要追溯南通城植荷的历史,我想张謇先生堪称本埠公共植荷第一人,这一塘荷花的先驱们就是见证。20世纪20年代,张謇先生在唐闸镇建成公园后,又在城中建了“五公园”,按地理方位分别以东西南北中冠名,并在水中植荷花。先生赏荷,吟诗颂荷。所思所为尽在开风气之先,兴城兴邦,造福桑梓。

那时,堤岸两边还栽有桃柳,从春到夏一派好风光。荷塘南临园中古建,内有“千龄观”。相传张謇先生为胞兄张詧祝寿,应邀赴宴的地方耆老年龄相加超过千岁,故名。荷花是被称作活化石的古老植物,张詧是农历九月生人,其时荷花谢了,有莲蓬献瑞。

荷塘周边石驳如壁,人不得下,真应了周敦颐《爱莲说》中那句名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相邻的南公园桥上人来车往,匆匆走过时光,面对这一池荷花,时光也是过客。

女儿的住房在城市嘉苑,与曹顶纪念公园一路之隔,园中也有观荷打卡地。那天带小外孙女儿去看荷花,还特地先绕到曹公祠,瞻仰了曹顶提刀立马的塑像。适逢农历初一,敬香人潮已退去,曹顶墓前香炉中余火明灭,淡烟轻袅。曹顶在本地民间永远是神一般的存在。跟小外孙女讲曹顶故事,我没有遵从史实,而是把从祖父那里听来的民间传说讲给她听。说倭寇如蝗虫般卷来,曹顶手持切面大刀迎敌,忽然一阵风吹过,曹顶顿觉豪气万丈,挥动大刀,只见倭寇人头纷纷落地。原来他的大刀得了仙气。落了一地的倭寇人头就埋在倭子坟里。美国著名学者威尔·杜兰特把发动战争比喻觅食方式,倭寇的“觅食”更是惨无人道。没有这些民族英雄挺身而出,民何以堪?能有神人在危难之际将作恶多端的歹徒一扫而光,何等解气痛快!

曹顶纪念公园里有人在吹奏中音萨克斯,声音深沉浑厚。荷池在公园中心,南面连廊,背负轩室,有曲桥穿池而过,桥栏面宽如凳,可坐下来亲近荷花。池中红蕖居多,花瓣尖挺,池边缘混生菰蒲苇草,带几分野气,雅俗一池。一个老哥走来,见小外孙女用苇草玩“钓鱼”,有意逗她。他也是本地人,聊到曹公祠,他说小时候跟他奶奶到祠堂里敬过香,曹顶坐像是尊彩塑,威而不怒。祠堂已成历史,两棵银杏树犹在。南眺海港引河滔滔流过,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它为南通和国家载过多少财富?狼山港虽已搬迁,可它依旧默默地用清澈的水流润泽通城。

被称为“濠河十景”之一的“启秀风荷”,送荷到我家门口。发小为服务第三代,长时间在上海生活,一日回乡看看。夜间,我约他到“启秀风荷”散步。这里非池非塘,荷花生长在南濠河延伸段最宽的水滨,对岸是南通大学医学院校区。亭轩顶上、河堤、栈桥两侧,披挂、镶嵌着各式灯带,与水中的倒影相映生辉,九孔启秀桥呈波浪形,被黄色光带装饰得十分迷人,犹如金龙腾水。不远处,电视塔上的探照景观灯在空中扫来晃去,光带不时变换色彩。初秋了,栈桥两侧的荷花盛期已过,在灯光渲染下,碧叶丛中仍然可见雍容的花朵。我俩漫步于栈桥上,发小用手触碰荷叶,深有感慨地说,想不到家边上还有这么好的地方!

水面不时有夜游的龙船或游艇驶过,河心亭里老年合唱团正练唱《在灿烂阳光下》,“从小爷爷对我说,吃水不忘挖井人……”男女分四声部演唱,激荡我们的心,仿佛又回到童年。

岸边有紫红柱黛瓦的轩廊,入口处集本埠清代诗人范国禄的诗句作楹联:“香花浑一片,圆叶不分波”。轩后壁镶嵌石刻作品,中间是李方膺的《荷渠图》,两侧为本市书法家秦能老师书写的《放舟观荷》,张謇先生的诗作:“菡萏盈漫南苑水,葭菼纵横浩波天……”徜徉其间,荷风习习,含英咀华,油然想起一句宋词“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

这里是我的“近水楼台”,我是它幸福的常客。年年在三五枚青钱浮水的盼望中,看到荷叶婷婷摆风;再从荷花开遍夏秋的日色夜光,看到枯叶断茎敷霜雪。荷风花韵藕思涵养了我一年又一年。

2025-06-24 玉兰一瓣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212042.html 1 3 三地观荷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