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

日前，在读传记作家罗银胜先生所著《优雅百年：杨绛全传》（华文出版社2023年版）时发现一处不易察觉的讹误，鉴于此书号称“杨绛先生生前亲自审阅过的传记”，为了防微杜渐，避免更多人以讹传讹，故在此略述一过。

书的第十三章“生活侧影”中，提及杨绛《干校六级》英译事，插入翻译家施咸荣与钱杨夫妇交往的一段故事。作者称施氏青年时曾就读清华大学外文系，是钱锺书、杨绛的学生，后长期从事英美文学研究，便时常登门向钱氏夫妇求教。又兼施咸荣的太太杜若莹擅长烹调，时常做一些家常小菜送到钱家。钱是无锡人，对于杜的苏锡风味的菜肴赞不绝口，因此关系很是密切。

这里的叙述基本上不错，似略欠精密。据施先生哲嗣施亮在《吃的风度》书中《“王家菜”轶闻》一文所忆，“先父施咸荣于1949年考入清华大学，后由于1952年院校调整，转入北京大学学习”。可知他确曾就读清华大学，说是钱杨的学生没有问题。

罗先生还提及，施家的餐桌做工精美，十分讲究，“是一张能够旋转的红木圆桌”，“桌子边沿镌刻着花纹，下部是葫芦形状的‘百灵台’，且有镂空花纹的四翼”。据说，它曾是民国初期财政总长、后来华北头号汉奸王克敏的家具。此事也没错，施亮在《我家的“先生的餐桌”》一文开头提及，家具来自王克敏一事，是据其母所言。施亮该文除了提及钱锺书是家里的常客，还有海明威专家朱海观、翻译家董乐山、梅绍武屠珍夫妇以及冯亦代。

那红木餐桌的具体来历是：施咸荣在清华读书时，结识了王克敏的女婿倪先生，此人原系王府井中法药房老板，后续娶了王克敏的四女儿，因此，王家的一些残余家具就作为嫁妆带到了倪家。20世纪50年代初，施咸荣与杜若莹新婚后租住在倪家大院，便从倪家买了一些家具，其中包括那张圆桌。而杜的厨艺便得自王克敏家厨的真传，说来也是机缘巧合。

然而，罗先生的如下这一句话，令人错愕：“王克敏在抗战胜利被民国政府枪决。”这一表述经查实际上亦来自施亮《“王家菜”轶闻》一文：“倪先生原配夫人病逝，他又续娶王克敏的女儿为妻子。此时，王克敏已被国民党政府逮捕，经法庭审判后枪决。”此大误。

2021年，民国史专家、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研究馆员王晓华在央视“社会与法”频道的专题《审判大汉奸》讲稿的基础上整理成同名图书，选取中日战争时期，日本在中国境内扶植的五个汉奸政权具有代表性的22名大汉奸，其中第十六讲“大汉奸王克敏的下场”中提及王克敏“被捕20天后，病逝于北京炮局监狱”，具体死因是心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