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规

1936年2月，有位“慧儿”在天津的《益世报》发表文章，矛头直指鲁迅。原来，“鲁迅先生的《故事新编》里有一篇《起死》，起死时念的‘咒’是分四行写的，第三行为‘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秦褚魏，姜沈韩杨’”，后二句与《百家姓》原文“冯陈褚卫，蒋沈韩杨”稍有出入，因而批评“鲁迅记不得《百家姓》”，并说，“我还可以证明鲁迅先生确不记得《百家姓》：1925年，他反对译外国人名用中国姓，说‘我真万料不到一本《百家姓》，到现在还有这般伟力’，可知他至少已有十一年不翻翻《百家姓》了”。

不过，“慧儿”本意在挑刺儿，岂料自己却将《起死》原文“冯秦褚卫”的“卫”误抄成了“魏”。未过几日，这篇文章竟被《时代日报》《茸报》等小报纸转载，误字仍然，题目则改成了《鲁迅与〈百家姓〉》，作者署名也分别改作“怡”“阿d”，可惜均未产生多大影响。六个月后，此文再次改头换面，出现在了南京《朝报》之上，题为《鲁迅忘了〈百家姓〉》，作者“范肃”。这一改换，却意外地得到回应。

那篇回应文章刊于《世界晨报》，但未署名，作者指出，“范肃”之文“是用了所谓讽刺的笔法写出的。但这和鲁迅先生的伟大有什么关系呢？然而，人们总以找到这位大作家的小错误为荣的，找到他一个小错误，无疑的就是比鲁迅高明了。对于鲁迅先生的吹毛，我们看到太多了，而结果，他还是屹然特立，而那一些吹毛的人呢？‘真是一些蚊子和苍蝇啊’”。

其实，鲁迅幼时在家塾里读的是“比读《千字文》《百家姓》有用得多”的《鉴略》，到了三味书屋，“先生专教经书，不收蒙学”，因而鲁迅不似其他学童那般从小熟习《百家姓》。即便“开蒙时候所读的《鉴略》”，到了1926年，鲁迅也不得不承认，“我现在只记得前四句，别的都忘却了”。如果说他“记不得《百家姓》”，实在不足深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