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群
凌河公社十二大队是个距海边十公里左右的纯农业村。插队后的第三年初夏,庆福队长在夏收之前组织去海边踩蛼蛤,一是忙中偷闲,让社员们外出活动一下,二是弄回来蛼蛤可以改善生活。
每户允许有一个劳动力参加这次活动,我也报了名。庆福在潮汛于凌晨退潮的日子中,选择了个好天气,通知参加者带上食物和水,凌晨四点出发。第二天,参加者早早来到河边小码头,乘上水泥船。庆福在船尾掌舵,四个青壮劳力两人一组轮着执篙行船。二十多里地,船行了近三个小时。到达范公堤下,这时已在退潮。
翻过堤岸,海水正渐渐向远方撤离。庆福让大家赤脚跟着潮水退去的方向前行。太阳在升起,海滩笼罩在薄雾之中。不知走了多少路,沙土表面的浅水里,一些蠕动着爬行的小东西进入视野。原来,我们踏上了适宜泥螺生长的区域,下雾天退潮时,它们便钻出沙土,软壳上驮着一层细腻而薄薄的沙浆,在沙滩上爬行。
大家立即蹲下身子,将它们撸成一堆捉了起来。有准备的人将“猎物”放入容器,没准备的只好将自己捡到的放到别人的容器中。
庆福催促大家不要耽搁,继续前行,因为今天的目的地是“蛼蛤埂”,这“蛼蛤埂”是指有一定宽度的长条形的适宜蛼蛤生长的区域。
大约又走了一两百米,我们看到已有人用小铲在沙土中挖着什么,还有人双脚不停地在沙滩上跳着踩着。庆福让我们停下来,原来已经到了“蛼蛤埂”。伙伴们马上分散开来,各自找一个不大的地方,便有样学样地学着踩了起来。含着水分的沙土在双脚的踩踏晃动下,形成一个浅浅的直径小于半米的水塘。水塘中不见有蛼蛤出现,性急者便移步换地,重新开始。他们刚刚换了地方,就听到身边有人发出开心的叫声,“有啦!”原来蛼蛤在踩踏的力量下,一点点地从沙土中向上钻,直到露出水面,让踩踏者的脚底感受到它的出现。
渐渐地,更多伙伴的脚下有了感觉,当小东西冒出沙土多到一定数量时,便蹲下身来,用双手从塘水中捧出一捧蛼蛤,装进各自准备好的布袋或网兜里。我手捧逮到的猎物,看着猎物贝壳上各种精致的花纹,从心里叫了声“真好看!”就这样,大伙儿从脚下水塘中一下一下地捧出沾着沙土的蛼蛤,一个地方捕获完毕,移步换一个地方继续踩踏,等待大地从沙土中送出的好消息。
日头高了,含着薄薄一层海水的沙滩温热起来。大伙儿口渴了喝点自带的水,咬一口自带的黄瓜,饿了嚼一口自带的面饼或饭团。太阳开始喷发出它火样的热情,我们快乐并劳累着、收获着,但都已汗流浃背。
下午一点多,庆福看着大伙儿不菲的收成,再看看火辣辣的太阳和远方的看似平静的海面,招呼起大伙儿,“收工!”从蛼蛤埂返回停船的范公堤,远没有来时轻松。我们脸上身上糊着汗水和海水,挑着几十上百斤不等的战利品,头顶火辣辣的太阳,脚踩被灼得滚烫、表面析出盐霜的沙滩,要走上好几里路。记得那次走海滩,有的地方烫得脚都不敢着地,我们几乎是跳着走的。
水和黄瓜已吃完,无物解渴。好不容易奔到范公堤,大伙儿找一个农家,打一声招呼,操起水瓢,从缸里舀起凉水便喝。清凉还带点咸味的生水下肚,解渴!
夕阳西下,水泥船满载着大家的收获,行驶在清凉而碧透的水面。有人起头,船头船尾响起了“日落西山红霞飞……”的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