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健

在南通的西北部，有一座被誉为长寿之乡的诗意小城如皋。它就像一颗温润的明珠，镶嵌在长江与黄海交汇的三角洲平原上，不仅拥有着如诗如画的水乡风光、底蕴深厚的历史文化，更是莲湘舞这一独特民间艺术的发源地。

稍上年纪的如皋人，谁不知道如皋的莲湘舞？谁能忘记那激动人心的场面？当熟悉的节奏响起，“踢、哒，踢踢哒哒，踢、哒，踢踢哒哒……”这声音如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瞬间点亮了整个城市。老幼妇孺纷纷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莲湘舞队经过的道路两旁。一时间，欢笑声、喝彩声与清脆悦耳的打莲湘声交织在一起，在村镇乡野久久回荡。

追溯莲湘舞的起源，有一个令人唏嘘的传说。很久前，如皋有一位美丽的农家女子，名叫莲湘。因家境贫寒，她被卖给员外家为奴。员外见色起意，强纳莲湘为妾。不久，莲湘为员外生下一子，却被员外无情地赶出府门。若干年后，其子科举及第，衣锦而归，却因家族隐瞒身世，不知自己的生母正流落街头。隆冬时节，天降大雪，衣衫褴褛的莲湘手持一根嵌着铜钱的竹竿，边敲边唱，沿门乞讨，那悲戚的歌声倾诉着失子之痛和饥寒之苦，闻者无不潸然泪下。后人追怀孤苦无告的莲湘，遂创作出了这别具风情的莲湘舞，让这段悲伤的故事以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流传下来。

作为莲湘舞发源地的如皋，这里的莲湘舞有着独特魅力。其舞具由一根或两根一米多长的竹竿制成，人们精心削去两端部分外壳，再用若干铜钱穿嵌其间，并系以彩绸。舞者舞动竹棒，或打击地面，或碰撞两臂，又或相互对碰，那清亮而有节奏的音响便随之响起。随着音响的节拍，舞者唱出应景捧场的莲湘词，或是流传民间的小曲，构成了一个有声有舞、有情有景的立体画面。

莲湘舞尤为注重手、眼、步的统一，整个舞蹈节奏明快，舞姿多彩，造型奇特。特别是双棒出场的“拔棍扭断腰”，舞者们身姿矫健，动作刚劲有力，竹棒在他们手中挥舞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其声激越，舞姿酣畅淋漓，常常将莲湘舞推向高潮。每到此时，观者忘情动容，不少人甚至随声唱和，手舞足蹈，沉浸在这热烈欢快的氛围之中。

所谓“打莲湘”，实际上以唱为主，以打为辅。它既可以由“旦、末”表演莲湘剧，也可在花鼓中出现。如皋莲湘舞最初为单棒，在历史的长河中，它不断吸收腰鼓、京剧亮相等动作技巧，逐步发展成单、双棒相结合的完整群舞形式。

岁月悠悠，古老质朴的莲湘舞曾给如皋的市民百姓、乡野之人带来了无尽的慰藉与欢乐。1949年2月，如皋县城二次解放后，如皋师范学校音乐教师杨冰、马振贤在原有莲湘舞动作的基础上大胆创新，增加了转打、对打、朗诵、快板等形式，并进一步发展了双棒动作，在全校组织起了近百人的莲湘队伍。此后，但凡遇到各类庆典、游行，一队队打莲湘者手持莲湘棒，载歌载舞，成为活动中最亮丽的风景线，莲湘舞也因此成为人们赏心悦目的节目之一，享誉大江南北。

在苏北民间艺苑中，打莲湘与跳马夫是两支分外艳丽夺目的奇葩。跳马夫为男性群舞，带有浓厚的宗教神话色彩，凝重而刚健；打莲湘则男女皆宜，且更富世俗的民间风情，活泼而清新。它似乎更适于表现女性的妩媚和少年的稚趣。从孩提时起，我的姐姐常常牵着我的手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去街头观看莲湘舞表演。后来，我的两个姐姐也分别加入了学校莲湘队。每逢莲湘舞队伍在街头巡游，我都会睁大眼睛，在翻飞的彩绸和舞动的莲湘棒中急切寻找姐姐的身影。当发现姐姐挥舞着莲湘棒，身姿轻盈地跳跃、旋转，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时，我总是兴奋不已，两只手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节奏摆动，嘴里还不住地欢呼。那一幕幕充满温情与欢乐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深深镌刻在我的记忆深处。

如今，每逢春节等重大喜庆的日子，走在如皋的大街小巷，依然能看到莲湘舞的身影。它不仅是一种艺术表演，更是如皋人民生活的一部分，承载着他们对家乡的热爱、对传统文化的坚守。在龙游河畔广袤的土地上，莲湘舞的节奏依旧明快，新一代如皋人正踏着这古老而又充满活力的节拍，昂首阔步地走向光辉灿烂的明天，让莲湘舞这颗民间艺术的瑰宝在新时代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