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8版:紫琅茶座

艾米丽在人间

□维愚

我最终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我。可惜了,如果她能看到我手里漂亮的水晶球,说不定我也能成为她的“艾米丽”。

生活就像雪花水晶球,只有晃动时才显得动人,其余时间只会随时间而越来越单调无聊。

虽说如此,我还是买了一个水晶球,打算摆在台灯下最显眼的位置。拎在手上往家走,想着球里头的小独角兽神态安然地蹲坐在彩色的雪里,心情变得很好,日光晴朗的冬天也很宜人,想着,一辆装满大小纸盒的快递车迎面驶来,一抹鲜艳的红。定睛看去,骑车的是一位女子,围巾遮住小半张脸,却完整露出搽了口红的嘴,烫卷的头发被帽子压住,也露出了刘海。

口红是亮亮的正红色,很妥帖地照唇形画好,头发是烫过不久的新卷,板板正正地蜷曲着,风和地球重力都没有影响它的形状,于无风的午后安稳地贴住主人的脸。

那女人脸上的神色更令人难忘。并非多么惊人或多么美丽,而是因其呈现出一种少见的平静。没有冬日里户外劳作者常见的瑟缩,也没有小资情调的愉悦,不是烦躁、不耐烦,更不是空洞麻木。平静就只是平静。这使我想起被无数小资写手提到过的法国电影《天使爱美丽》。隔着屏幕的观众们没有人不爱艾米丽,这部作品几乎展现了大众对“法式情调”的所有幻想:轻盈的美,不经意的浪漫,轻俏而洒脱。相比之下,中国大陆,小城里千篇一律的房屋,广告标牌,来往男女,是“幻想”极合适的衬托。艾米丽灵巧地穿梭于色彩斑斓的街巷,艾米丽沉默地编织自己愉快的小世界,艾米丽是个不一般的姑娘——看上去也的确如此。

艾米丽是女招待,在法国人看来或许平平无奇,在我们看来却有些特别,毕竟那是怎样一个充满了各色怪人,别致有趣的小餐馆呀!人们对身着合身制服,身材姣好的女招待的幻想,远比宽大单调外套下的中年快递员要丰富得多。对后者,我们从不认为其浪漫或有趣,因而也没有任何了解的兴致,就这样以蓝色或红色、黄色的制服统一地贴了标签,堆成一叠。

我的“艾米丽”匆匆而过,她在我眼中是那么与众不同,却最终连一丝风都没带起。或许是我想太多,或许她只是我对生活某种期待的投射,总之她轻而易举地勾起了我的期待和幻想,这是那个沉闷的午后我最急需的。过了彼时,她八成只是他人眼中的“配角”,而他人的“艾米丽”,可能也在不经意间成了我故事里一抹不起眼的背景色。我们与多少人擦肩,从不知他人心中有怎样的故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多无趣。

我最终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我。可惜了,如果她能看到我手里漂亮的水晶球,说不定我也能成为她的“艾米丽”。

2020-01-14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3034.html 1 3 艾米丽在人间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