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航 陈红

如皋项炽庭晚年忆旧，写下大量篇什，编印《项炽庭先生九十忆旧诗》，回忆昔日生活，其中就有《腊月》三首，兹录如下：

腊月黄天事最忙，亲朋赠礼费思量。掸尘洁器选祥日，祭祖祀神必敬庄。

妇语童言忌讳深，怕闻不吉鸦鸣声。腊初黄纸揩儿口，可保无灾骗自身。

火烛小心腊月天，更夫击柝喊门前。连篇辞语亦情趣，八十年犹在耳边。

诗歌纪事，又阅《如皋历史文化》，《腊月》所忆如皋腊月风俗，各式各样，不可谓不多。

皋城百姓，进入腊月，忙忙迭迭，定要给亲朋好友送年礼。尤其当下，年礼品种繁多，送礼不易，需要多多思量，精挑细选，才能送出亲属朋友满意的礼品。“掸尘洁器”就是大扫除，寓意去除秽气。无论是家中，还是单位，年底都需打扫得干干净净。所谓“祥日”，一般选在腊月廿四夜，其实进入腊月中旬，便有人陆续开始大扫除。年底，家家户户还会拜祭祖宗，祭祀神仙。拜祖祭神，人人都要重视，所以“必敬庄”：内心敬重，外表庄重。于是百姓们穿上相应的衣服，置好相应的器具，才能祭祖祀神。

进入腊月，不比平日，大家说话，都要忌讳，开口须谨慎。“鸦鸣声”就是指那些不吉利的话语，如“死”“杀”等，少说为妙。孩子无知，虽说童言无忌，但是腊月黄天，也不能让他们信口开河，于是大人们往往用黄纸在孩子的嘴上擦一擦，以示禁言乱语。

冬末，火灾易发。旧时，如皋人进入腊月中旬，还会举办热闹的火神会，请人唱曲演戏，祈福消灾。项炽庭想起幼时所听“连篇辞语”，不仅包括更夫常常说的“火烛小心腊月天”“陈年月尽，火烛小心”，还有火神会谢幕告示观众的“年残岁底，火烛小心”等语，着实有趣。

项炽庭先生还写有两首关于腊月风俗的小诗，分别名为《送灶神》《谢神》，抄录如下：

民四官三送灶君，麦糖纸马豆刍陈。上天好事求言说，贿赂歪风竟到神！

岁暮家家总谢神，鸡鱼猪首供三牲。大香长锭庄严甚，鞭炮声声响满城。

灶神，如皋人俗称“灶老爷”，神号“东厨司令”。传说灶老爷进入腊月下旬，就要上天告状。于是如皋的官绅人家与庶民百姓分别在腊月廿三、廿四送灶神，即“民四官三送灶君”。麦糖是指麦芽糖，又甜又黏，盼望灶老爷吃后粘住牙齿，说话不便，即使开口说了，也要说“甜言”善语。豆刍即豆莝，指粮草。如皋人送灶神的供品，除去麦芽糖，还有夹生的赤豆饭、酒，希望灶老爷用劲咀嚼，以致无力话语；多喝多饮，以致酩酊大醉，难以话语。至于纸马和稻草等，则用以火化。在熊熊大火旁，人们祈祷灶老爷的保佑。

如皋人岁暮谢神，时间选在腊月廿六夜至廿九夜。官绅人家富裕，供品会用猪头、公鸡、鲤鱼等。百姓人家只能供些馒头、豆腐、陈酒、清茶等。当然年根岁末，如皋人还要烧香拜神、点鞭放炮，驱赶年兽，乞求来年幸福！

项炽庭不是一味记述腊月风俗，而是有所思，有所得。他接受过新式教育，又历经清末民国乱世，尤其痛恨腐败贿赂的行为。他在写完《九十忆旧诗》后，又补《示二首》两首，规劝后人要做清流。他又在《送灶神》诗末，直言不讳，批评送灶神实属贿赂神仙的行为，实不可取，令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