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 莉

宅家看了林语堂版的《苏东坡传》，英文书名《The Gay Genius（快乐的天才）》之后，会让人迷上苏东坡。大师写大师，惺惺相惜之意跃于纸上。况且林先生本来就是那样热情洋溢、爱憎分明，喜欢带着自己的感情色彩去评价一个人。比如他盛赞《浮生六记》里的芸娘是中国文学及中国历史上一个最可爱的女人。他在《苏东坡传》里把王安石描述得面目可憎、不修边幅到令人反胃的地步，改革时又刚愎自用，简直像个大反派，好歹人家也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呀。

然而，这是一本不可不读的优秀传记，我仍大爱林先生笔下有趣的苏东坡，尤其是作为生活家的一面。这里我就不去凑热闹细数东坡先生诗词上的造诣、为官时的政绩，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雅事。然而，还有一些可爱的、令人捧腹的“糗事”，把他从神坛拽到人间，让人更觉生动、鲜活与可亲，就像邻家足智多谋的顽皮老伯。

比如，东坡先生曾是炼丹高手。人人都害怕死亡，想延年益寿，即便天才如东坡先生，也不例外。晚年的他，风景已看透，想细水长流，于是热衷于养生，对炼丹术颇有研究。小友读《苏东坡传》时，读到炼丹这一章节，跑来对我说，你知道吗，苏东坡竟然炼丹求长！生！不！老！哈哈哈！我当然也笑，说，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因为其一，一千年前流行炼丹，大家都愿意相信世上有一种仙丹可以使人永生；其二，苏东坡是性情中人，天生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心，炼丹听上去就是很好玩的一件事，成功了可以活得更长久，陪伴在“美如春园，目似晨曦”的朝云身边，一起看这热闹的人间。失败了也无碍，至少道家的炼丹法可以使人获得心灵的安静。

东坡先生自称“老饕”，从小就是吃货，会吃会做，自创出好几道菜谱流传于世。林语堂说：“他太太一定颇为高兴”，我猜也是。被贬黄州，他看到黄州猪肉极贱，可惜“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就写诗教人怎么做猪肉好吃：“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这就是著名东坡肉的菜谱。还有一道不太知名的“东坡鱼”，他把一条鲤鱼，擦上盐，里面塞白菜心，放在锅里煎，放几根小葱白，不翻动，煎到半熟，放几片姜，浇点萝卜汁与酒。快要好时，放几片橘子皮，趁热吃。这不就是我百吃不厌的烤鱼前身吗？

在被流放到天涯海角的海南岛时，处于人生低谷、一贫如洗的东坡先生仍然不会忍饥挨饿，他经常会得到朋友邻居的接济。有一天，他头上顶着一个大西瓜，想着回家有瓜可吃了，美得要命。正在田里边走边唱时，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对他说：“翰林大人，你过去在朝廷当大官，现在想来，是不是像一场春梦？”这位老婆婆也真是的，你这不是在人伤口上撒盐吗？要是一般人可要恼了，真扫兴啊。可是，东坡先生非但没生气，还从此就称呼她“春梦婆”。不禁莞尔。原来乐观的人内心如此强大，我生活着我快乐着，即便有人来捣乱，那干脆把你也变成我乐趣的一部分好了。

东坡先生为官40载，被贬33年，当中只有7年时光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难怪如今流行一句笑话，人生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可是，他就是有本事把生活的每一天都过得快活自在。

人生无常，如果觉得生活过于沉重，常常觉得焦虑和不快乐，不妨去读苏东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