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俊生
白哈巴村已静静地等候在阿尔泰山谷里，迎接我们的是金黄的杨树叶，火红的桦树林，淡黄的落叶松，白雪覆盖的山峰，山峰下褐红的草甸，以及一个久远的童话。
来新疆之前，我对图瓦族的概念非常陌生，甚至听都没听说过，直到住进白哈巴村，才对图瓦一族有所认识。
我国56个民族中并没有“图瓦族”一说，准确说法应是“图瓦人”。图瓦人属于蒙古族分支，数百年来一直过着封闭的游牧生活，与外界息交，因而，他们身上笼罩着神秘色彩。我国境内的图瓦人，集中居住在喀纳斯湖一带的白哈巴村、禾木村和喀纳斯村里。
我们整理好帐篷行李，从额尔齐斯大峡谷出来时，太阳已经爬到一丈高，急忙上车，朝着正西方向疾驰，到哈巴河县的白哈巴村还有四五百公里路要赶。
在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北缘与额尔齐斯河流之间穿行，荒漠牧场与塞外江南的风光交替出现。左边景色壮阔雄奇，广漠无垠之上涂抹深秋色彩，再下去一个月，初冬的第一场雪就会把阿勒泰的草原盖上厚厚的被子，感知到严寒即将来临的牛羊匆忙地啃食枯草，失去夏日里悠闲从容的姿态；另一侧是连绵不绝蜿蜒曲折的额尔齐斯河，河岸时宽时窄，河流像飘动的绿丝带，两岸的芦苇和红柳尤其是囊括世界四大杨树派系的白杨、胡杨、青杨、黑杨，呈现红、黄、青交织的瑰丽色彩，排成彩色长廊，景色极其壮美。
白哈巴村处于中国版图雄鸡的尾巴上，紧贴中哈边境线，是中国最美的八个乡村之一。去白哈巴村，自备车辆不予通行，需在喀纳斯湖游客中心乘班车。班车在平缓的阿尔泰南麓山坡上行驶，目力所及，层林染金，景色怡人，不一会就到了“西北第一峡”中哈大峡谷，边界铁丝网在过膝的草丛里隐现，对面就是哈萨克斯坦，白哈巴河流淌在宽阔深邃的峡谷中，河两岸和湖心岛上的白桦林黄得耀眼，河水清澈而又喧闹。再往前，就看到“西北第一哨”，司机停车让我们远望边防哨所，把哨楼上以蓝天为背景的五星红旗收藏进镜头里。绕过哨所，“西北第一村”白哈巴村已静静地等候在阿尔泰山谷里，迎接我们的是金黄的杨树叶，火红的桦树林，淡黄的落叶松，白雪覆盖的山峰，山峰下褐红的草甸，以及一个久远的童话。
班车停靠在村头小站，站在空阔的停车场环顾，原木垒起的木屋散布村中，小桥流水，炊烟袅袅，犬吠牛哞，马蹄嗒嗒，原始而又古朴，充满神秘色彩。
白哈巴村呈长条状，木头小屋方方正正，村庄看上去显得有棱有角。村中间一条宽宽的泥土路，路两侧放射状的小路向村子四周的松林分岔延伸，一进入松林便了无痕迹，哈巴河从村头穿过，曲曲折折的跑向村尾，四周的山脉像是一双大手，将这个村庄呵护在掌心。
这是一个沉睡的、曾经被外界遗忘了的村庄，如今，被摄影爱好者唤醒，走进了游人视野。
明天是国庆，所以白哈巴村住宿房源比较紧张，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图瓦民宿，男主叫格里，正与村里其他男人一起在草原上转场，女主叫图雅，带着两个壮得像牛犊一样的小子留守家里接待游客。午后的阳光暖洋洋，但毕竟是山里的深秋，气温并不高，两个小子露出如铁蛋一样结实的胳臂和腿，赤脚在木栅栏院子里追逐打闹。弟弟拎起井台边一桶井水，朝哥哥脖子里灌，哥哥打了个激灵，随后将大半桶凉水从头到脚把自己淋了个透彻，快活得哈哈大笑，引得一黄一黑两只大狗围着兄弟俩兴奋地汪汪狂叫。
图雅家两幢木头屋，院北主屋，朝南，主屋东头是一间单间，中间是客堂，西头是通铺，靠北墙是一溜暖炕，可以平排睡十一二个人，容纳我们男男女女九个人绰绰有余。主屋对面木屋是厨房、饭厅和储藏室，隔出一间作图雅和两个孩子的卧室。客堂里供奉班禅活佛的照片，原来，图瓦人信奉藏传佛教。图雅说，原先白哈巴村住的都是图瓦人，后来政府迁来一些哈萨克人，这里旅游红火起来后，不少布尔津和哈巴河县的蒙古族、哈萨克族人租下原住民的房屋做民宿，这两年，“西北第一村”名声大了，来旅游的人多了，旺季里一房难求。
靠近黄昏，我们登上村口一座山头，等候夕阳下山，看夕阳怎样把远处的雪峰、松树和近处的白杨、木屋染成绯红。山头人很多，黑压压的几乎无插脚之处，长枪短炮支成一溜一溜。俯瞰白哈巴村，家家炊烟袅袅，与渐渐升起的山岚雾气汇成山头上的哈达云。牛羊开始回圈，母牛哞哞地呼唤小牛跟上步伐，慢悠悠地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人在村中骑马，快速奔跑，那是刚刚放学的学生，他们挺胸耸肩，一个个像熟练的骑手，把马打得飞快。
夕照下，白哈巴村里那些带有尖顶的、颇具瑞士风格的小木屋，反射出一丝丝温暖的金黄色光芒。小屋旁边的松树三三两两地散布着，全都高大笔直。村中白桦树一棵一棵散落在松树中间，枝干灰白，顶着蓬勃如伞一样的树冠，很是显眼。此刻，我真希望自己是一个画家。
太阳一点一点沉下山，有云雾不知从哪里飘来。村里有的木屋已经透出灯光，西边天空依然彩霞飞扬，映在瓦蓝的天幕上，无比绚丽。我看到了星星，又大又亮又多的星星。
先是一颗，就蹲在村东头的白杨树冠上，接着发现了一颗又一颗，近得似乎一伸手就能摘下来。白哈巴的秋夜，繁星点点，布满天穹。它们远远近近，大大小小，有亮有暗，包围了我。
黑夜很冷，我斜靠在院子里露天躺椅上仰望星空，一颗一颗数星星，想把这星星揣起、带走。我在想，同一片星空下的喀纳斯湖，是不是与白哈巴村一样，寂静而神秘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