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谔
如果有人问我最喜欢哪一部小说,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红楼梦》。
四大名著,《水浒传》我读过三遍,《西游记》《三国演义》读过两遍,《红楼梦》读过六遍。最早接触《红楼梦》是在上中师的时候,当时一个月伙食费15元,由国家统一贴补,家里给的零花钱不足10元,人民文学出版社82年版《红楼梦》(共三册)售价是6.05元,咬咬牙,买下了。第一次读,痴迷于书中的清词丽句和诗歌,摘抄了满满一大本,以为写文章的诀窍尽于此矣。有一次学校组织祭扫烈士墓,回来后效仿“黛玉腔”写了首诗,登在班级黑板报上(当时我是黑板报主编)。第二天,班主任在我的“大作”前足足驻足了五分钟,最后皱着眉头说:“什么东西!”不久后的一天,现在已记不起当时是什么事让我深感“失意”,课间时我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大书:“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这两句诗出自《红楼梦》第二十七回黛玉作的《葬花吟》。正左顾右盼、沾沾自得,上课铃响了,没来得及擦去字迹,班主任已跨进了教室。他瞄了一下黑板,严厉的目光迅速锁定了有些慌张的我,勃然大怒道:“谁写的?在黑板上写封建社会统治阶级贵族小姐的诗,是对现实不满吗……”
中师毕业后,我被分配至启东永和中心小学教书,同事见我爱读《红楼梦》,就向我介绍说:“永和中学有一个老师,对《红楼梦》很有研究。”三年后我调入永和中学,终于认识了传说中的那个老师。他爱读《红楼梦》,但只限于前五回,理由是全书的主旨到此已经说完。据说他也尝试着读过第六回的前半回,是受回目“云雨情”三字诱惑,后来发现小说中的“云雨”描写太过匆忙,也就不愿再读下去。有一次他与我大谈了一通“红学”后说:“许多上过大学中文系的都没有读过《红楼梦》,你一个小小的中师生竟然喜欢,很好。”在后来断断续续的交往中,他很有点因此而对我另眼相看的意思。
在教小学的那三年里,为鼓励学生多读课外书,我把自己的藏书装了两编织袋,用自行车分两次驮到学校,借给学生,《红楼梦》也在其中。后来学生还书时,独独我最心爱的《红楼梦》的上册被分成了三爿,缺失了255页—256页及443页—448页。无可奈何的我只好自己动手用麻线把分成三爿的上册装订在一起,所缺之页却一时无法补全。
印象中,我第二次通读《红楼梦》仍属囫囵吞枣型的,我为宝黛之间的爱情着急与心疼。直到读三遍时,方觉得似乎有些懂得。第四次的通读,完全出于一种抑制不止的渴望,仿佛热恋中对情人的思念,阅读是自己“寄情”的一种方式。如此说的一个证据就是在中册的扉页,至今尚存我当年某晚题写的几句话:“红楼梦难成,奈何天!奈何天!何物较梦易得?我愿以命来相换。”
为读懂《红楼梦》,我开始阅读一些红学论文,关注胡适与俞平伯对红学的创见,订阅了《红楼梦学刊》,甚至还购买了一本《红楼梦子弟书》。
通读第五遍时,我已变得从容和悠闲,重点在对它作艺术的欣赏。我深记得自己常常读着读着就泪光闪闪,逢特别精彩处,赶紧停下,掩卷太息良久,我生怕因自己的“贪婪”,让这么美好的东西轻易地悄悄地溜走,我得留住它们,哪怕只能多留一会儿也好,我要慢慢、细细地品。很自然的,由小说而影视,我以为只有87版《红楼梦》堪称经典,后来翻拍的,已完全不是那个“味”了。
第六次通读《红楼梦》完全出于“功利”。那是2013年8月,我应启东图书馆之邀作题为《书画生活》的演讲。受时间限制,许多有趣的内容只能一带而过,事后有几位热心的听众建议我“据此而成书”。由于总体框架和主要线索已有,所以到10月中旬时,已基本完成了书稿的撰写。寄给出版社的编辑,来电说他们商量过了,书名干脆就叫《书画趣谈》,与我的另两本书配成一套,相信会有不错的销量。后来为增加该书文化含量,我想起《红楼梦》及《儒林外史》中多有关于书画的叙述,决定增加“古典文学名著中的书与画”一章。为此,我对《红楼梦》进行了第六次通读,撰文时对作者曹雪芹其人其书其画也作了粗浅的探讨和解读。在《书画趣谈》出版前,该章中的两文《〈红楼梦〉中的书与画》与《〈儒林外史〉中的书与画》,先后在河南《书法导报》和香港《华商汇》杂志上连载。
说到这里,还有一事需要一提。出版社在审校书稿时,发现我所引用的《红楼梦》原文前后版本不一致,责编感到不解与好奇。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因为手头的人民文学版上册被学生弄丢了几页,所以我就到书店新买了一本只收前八十回的岳麓书社版《红楼梦》,在通读研究过程中,有几天人民文学版中册不在手上,就以岳麓版代替。责编指出后,我把有关引文进行了互校,真是不校不知道,一校吓一跳,原来不同版本的《红楼梦》,细微处的不同竟有那么多。通过认真比较,我认为人民文学版略胜一筹,遂以此为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