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健全
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晚上逡巡书架前,不由自主地取出那本珍藏版《查令十字街84号》,盖因,它是去春武大研修期间,我于世界读书日前夜,泡武汉24小时不打烊的九丘书馆觅得的吧。
书馆之美、淘书之乐暂且不提,再次翻开这本“爱书人的圣经”,更觉得它每一个文字都是美的,处处透着那种见字如晤的脉脉温情。一封封素朴,却又不失情趣的书信,连接了两个可亲可爱的人——海莲、弗兰克。他们虽然天各一方,但思想契合、灵魂神交。
缘起,一则广告。身在纽约的海莲偶然看到《星期六文学评论》上的广告,给伦敦查令十字街84号这家“专营绝版书”的马克斯与科恩书店写信,并附上想读又遍寻不着的书单。于是,这一封信,揭开了一段美好故事的序幕,开启了他们从1949年到1969年整整20年的鸿雁传书。
海莲是居住在纽约曼哈顿出租屋里的不出名的剧作家,爱人死于二战,她孤身一人,潦倒困窘。但她嗜书成瘾,对书的品相、内容有一种执念。正是这份执念,为她与远隔重洋的店员弗兰克联上了线。
起初,只是购书人与卖书人之间的商业信函。然而,却因海莲的率真、幽默,弗兰克的绅士负责,使得彬彬有礼的寒暄之间,多了分享、关心。看海莲的订书要求,有趣极了:“春意渐浓,我想读点情诗……该寄点什么给我,你自己动点脑筋!最好是小小一本……”如此这般,简直像老友间的对白,随意恣肆、充满信任,且款款生情。
随着锦书频传,两人渐渐相知,摒弃了无谓的“小姐”“先生”的敬称,也从单纯书本的交流扩展到生活、情感的慰藉,以至海莲在1961年的信中倾吐情愫:“这个世界上了解我的人,只剩下你一个了。”甚至,最后连弗兰克夫人诺拉也不禁吐露真言:“我过去一直对您心存妒忌,因为弗兰克生前如此爱读您的来信,而你们俩似乎有许多共通点……”真可谓相知何必曾相见。我觉得,或因不相见,使双方充满着神秘感,这种情感尤其迷人。况且,带有手泽温度的文字乃最好不过的媒介,使他们见字如晤,常读常新。他们在我眼中是活在书中的人物,但在彼此心中,各自又独立成为一本耐读的书,你读我,我读你,永不厌烦,永不满足。因为在彼此的文字里,还有一种没有言说的意蕴,那就是一种对同道中人的真挚的感情,我们权且可称之为“爱”吧。
正因了这份爱,当远在美国的海莲了解到英国的物资配给很困难时,她还给弗兰克以及他的同事邮寄火腿、鸡蛋、牛舌罐头、葡萄干等食物,托人带去四双丝袜,请朋友金妮和坎德实地拜访“她的书店”……投桃报李,弗兰克则在英国各地奔波,为海莲觅书,并回赠海莲页缘上金的书、手工刺绣的爱尔兰桌布、烤饼食谱……这些礼物又被分享给更多人,让更多人感受到随之邮出的关爱、感谢与祝福,仿佛整个伦敦与曼哈顿都被包裹在这份温暖的人情中。
读着读着,李清照的一句宋词闪了出来:“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可以想象,当海莲孤灯清影下写好信,将信笺装入信封,粘贴邮票,再小心翼翼地投入邮筒,便是一天天地倚窗翘首,翘首以待所订的书、弗兰克的回信,以及有关查令十字街84号的种种讯息。
过来人都知道,在过去没有网络的年代,书信,这种纸短情长的通讯方式,伴着纸墨书香,蕴含着无言的郑重感、仪式感。而今,恐很少有人通过书信去表达对友人的感情,这也包括我。从前慢,“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与时下的微信、电子邮件比起来,书信的独特魅力,自然在于一个“慢”字,声声慢,人虽不得见,但让距离产生美,让情感慢慢地发酵产生美。想来,这许是《查令十字街84号》看似质朴的一通通信札,却在爱书人的阅读地图上熠熠生辉的一大缘由吧。
不过,生活并不总是尽遂人意,充满戏剧性。与弗兰克,与查令十字街84号,终未谋面,不能不说是个遗憾,但海莲很笃定,自己想要的,“它们已在此驻足”。而且,书店还在那儿,“你们若恰好路经查令十字街84号,请代为献上一吻,我亏欠她良多……”
全书以弗兰克女儿给海莲的回信作为尾声,称谓不复是“亲爱的海莲”,而是“敬爱的小姐”,因为弗兰克因病去世了。缘来缘去,二十载的光阴化作似水流年,再也回不去了。
但海莲将这些信件整理出书,便又有了特别的意味,故人已逝,但生活仍将继续,美好的情谊仍在书页间流淌,并在读者心中恒久传递。
合上书,夜未央,我忍不住又上“九丘伴读”订阅号,它也是去春于九丘书馆扫码加的呢。尤为欣慰的是,自从4月8日武汉解封,打烊两个多月的店铺已恢复发货,可以下单啦!只不过优先处理积压订单,新订单的时效性相应延迟。既然如此,一想,索性就等读书日那天来下单结缘,也作一个来自白云黄鹤之乡的期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