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路平
“小人有母”语出《春秋左氏传》,意思指我有母亲,时刻感恩。
母亲陈瑞兰,1928年生人,是个一辈子辛勤的园丁 。
母亲上世纪四十年代毕业于张謇创办的“南通女子师范”。1949年8月,母亲20岁,成为新中国第一批投身教育事业的知识女性。
五十年代末,父亲被“内定右派”,父亲和母亲都被派到白马公社支教。父母白天为学生上课,晚上办夜校为当地群众扫盲,延续了十数年。至今我还记得一盏汽油灯高悬着、农民大伯们瞪着黑板的情形。“文革”时期,因家庭成分问题,父母经常换校授课,漂泊不定。有次夜里,舅舅从高邮赶来告辞,讲此生不复相见,他已被定罪“反革命”。无情的社会现实中,父母依旧坦然地办着夜校。学校闹武斗,父母坚持授课并动员学生复课。记得有几年,父母学校相隔二三十里,逢周六晚上,母亲常常紧握着我的小手,急行赶往另外一个家。每年市里文艺汇演,母亲都负责指挥排演“黄河大合唱”“长征组歌”。课间课外,母亲总是带着微笑从容地生活着。每月的8号发工资,父亲带着我去市场买些黑市米回来,我能感受到犯愁的父亲穿越生命中黑暗的艰难。
我高考那一年,几乎每天清晨5点多,母亲总是口角上挂着慈爱的笑容,眼睛却发出严肃的光,掀开我温热的被褥。这也是我人生记忆中最深的痕迹!
母亲出身名门,父亲是外叔祖学生。执教数十年间,父母不知为多少贫困生垫了学费,购买过新书本。粮食紧张年代,不时带学生回来补习,而母亲从来不理睬我被“虎口夺食”引起的恼怒。记得小时候,常常一觉睡醒,昏暗的灯光下,父母还在批改作业。他们为当地农村的文化普及,耗费了青春,从五十年代初熬到七十年代末回城。
“我们心中将陈老师当作妈妈。”许多已步入老年的学生们对我如是描述母亲。学生回忆起老师,总是那么动容与感恩。直至去年,仍然有七八十岁的老学生来看望他们的老师,我的母亲。
八十年代中期,母亲退休后的工资常常很拮据,后来邻居告知我,她在收留帮助一个异乡病人家庭。这一切,母亲觉得是很平凡的事情,默默地做着。对于钱物,母亲从不计算,而对于市里颁发的“三十年教育园丁奖”总是珍藏着,母亲以“人民教师”为荣。作为普通教师,善良与坚守是父母身上最朴质的品性。我的母亲,也是我的良师!
我不忍地看着家母一天天衰老,一天天孱弱下去,感觉自己的心在隐隐地痛。毕竟母亲93岁了!去年的“六一”节,她安详地带着微笑去了。
在每个孩子心中,自己的母亲是最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