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克标（1900—2007），浙江海宁人，作家、翻译家、编辑家。他早年“扬名”在外，源自鲁迅先生的批判。晚年，他作为章太炎的学生、金庸的老师，重新“出土”，走红一时。有趣的是，他还是一位性情中人，终生推崇婚姻自由，岁至百岁，登报征婚，拉长“青春的尾巴”，画圆婚姻的句号。笔者早闻其名，缘起家乡的老报纸。民国时期，如皋教育发达，教师与书商，不守旧俗，同时引进商务、中华、开明书店的新教材。因此，报上常常看到开明教材的广告。丰子恺、叶圣陶、章克标，以及其他开明编辑的大名，也为如皋师生熟知。因此，我也希望淘得章先生的签名书籍。

2011年冬，我回国度假，经素子老师介绍，前往平湖乍浦谒见顾国华老师。他是一位民间编辑。1983年，顾老师便开始自费联系各地健在的文化老人，编写《文坛杂艺》。集腋成裘，他为后人留下三十多卷的文坛史料。顾老师为人憨厚，说起那些友朋往事，时不时激动得打愣。虽然是初次见面，我与他都坦诚相待。当日谈起许多名人，有周振甫、钱锺书、杨绛、周退密等。其中章克标也是顾老师的老友。他指着墙角的书箧说，里面就有两幅章先生送他的书法。一幅录的是萧纲的《咏萤》，另一幅是“顾问章答”的片段，情趣盎然，尤其是末句回答百岁征婚一事：伴侣非情侣，悉皆随缘，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进入顾老师的书房，柜中满满当当全是友人馈赠的签名本。中间一排新书，都是章克标先生的著作。我见本数不少，又想起章先生的如皋书缘，便随即直言，讨要一册签名本，充实自己的存书。顾老师面有难色，说起儿媳是中文系的，自己打算把书悉数留给她。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顾老师早有打算。晚间，他和我聊天，说起藏书不易，便将一册章克标的《一个人的结婚》送我。顾老师谈起旧事，他觉得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事，只要坚持十年以上，总会有所收获。今日重温他的话语，我又想起如皋李昌钰博士的那句话：“人的一辈子很长，成就其实是一步一步累积起来的。”但是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呢？顾老师的常年不懈，才有了《文坛杂艺》。一路风尘仆仆，他有切身体会。他又知道我爱书，收藏签名本也有十多年，才肯割爱赠书。

《一个人的结婚》，32开，印于1996年，花城出版社出版，印量20000册。扉页幸有著者用黑色钢笔书写的竖列墨迹：“国华兄存正 章克标 丁丑初夏”，钤印朱文“章克标”。顾老师获书是在1997年（丁丑），14年后又将书送给我，并在扉页下方留下他的横排毛笔字迹：“转赠彭伟兄 2011.12”，盖印白文“国华持赠”。我觉得很幸运。那一排书中，顾老师随手抽取，正好拿出这册《一个人的结婚》。此书属于“三四十年代中国婚恋小说系列”（另有苏青、张爱玲、叶灵凤等人的著作）。《一个人的结婚》仅录两部小说，一篇与书同名，其实是章克标早年的恋爱自传体小说，宣扬自己是一位“恋爱至上主义者”。另一部小说《银蛇》，无论是名气，还是篇幅，才是本书的主角。《银蛇》讲述已婚作家邵逸人遇到毕业新生伍小姐，一见倾心，从此“死缠烂打”，最终抱得美人归的故事。小说的原型，其实就是作家郁达夫与美女王映霞。关键是章克标把自己也写入小说内，有股“狐狸说葡萄的酸味”。想起金庸热恋夏梦，以致不少专家认为“小龙女”的原型就是夏梦。这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一个人的结婚》在签名之外，又有了一段闲话。

□彭 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