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勋曾经主持了一个叫做“美的沉思”的节目,其中谈生活美学的部分,后来被编辑成《天地有大美》,简体版再版时更名为《品味四讲》。书中,蒋勋首次提出生活美学的概念,从食、衣、住、行四个方面,重新审视“美”在现实生活面中的角色,探索美在日常生活中的呈现与延伸。
第一部分“食之美”。读者可以看到所谓的“食”不仅仅是将自己“喂饱”,有品味的“吃”除了用以果腹、满足生理上的可口感和欢畅感,更要追求心灵的满足感。蒋勋提到台湾新竹城隍庙的米粉、贡丸,有别的地方所没有的特殊质感,“因为这些人也许把他们的一生,甚至好几代的专业经验,都变成食物里的一种美感。”“把吃变成了信仰、变成了传统、变成了历史。”作者怀念童年时候母亲在家中院子水田旁边一小块地上种出的空心菜,母亲用一种特别烹调的方法做出的空心菜令他毕生难忘。这正是,山珍海味未必是最美味的,味觉到最后最深刻的记忆应该是夹杂着生活中甘涩糅合的一段回忆。
“衣之美”篇中,蒋勋说“有自己独特的品味才叫美”,不一定要很昂贵,甚至地摊上的衣服也很有可能适合你,只要穿出自己独特性的风格和色彩。蒋勋喜欢满含记忆深情的衣服,他在书中讲,“每天换新衣服,是一种快乐;可是不要忘记留着几件你非常珍贵的衣服,那是另外一种快乐。美的快乐,很难用纯粹的物质来做衡量,就给自己另外一种不同的、怀旧的快乐吧!”他至今还保留着母亲用她外婆送的布料所做的一件旧衣服,虽然母亲已过世多年,因为有很多母亲身体的记忆存在着,有母亲的温度存留着。蒋勋提出“对物质美的珍惜程序”这个全新概念,就是当你手中握着一些小物质,能够感受到这些小物质带来的快乐并十分珍惜。
第三部分“住之美”。蒋勋说,“房子并不等于家,房子是一个硬件,必须有人去关心、去经营、去布置过、这才叫家。有些人只有房子,并没有家。”真正的“家”要以空间美学的心态和心思去营造。作者特别提到日本人的居住空间虽然很小,“有时候他们的院子小到只有一米见方,可是他会懂得在地上铺着白石头、种一支竹子,回家时看那一支竹子映照在白粉墙上面,完全像一张水墨画般,非常地美。”蒋勋对“住之美”有三重境界:一是首先把自己的家整理好,建设得美好温暖;二是能够从自己的家扩大到对社区的关心,构筑一个人性化的空间;三是再扩大到人人对大都市都有息息相关的感情在里面,共同缔造一个美好的城市。
“行之美”章节中,在认可工业革命带来交通工具改变,给人们带来出行方便的同时,作者却说“当可以快,但你可以选择慢的时候,这才是一个行的美学。”他提醒读者在拥有最快速交通工具的同时,仍保有永远可以缓慢散步的心情。其实快速和缓慢这两者并不相互冲突,当你平常保持快速的工作和生活节奏,需要时不时地缓慢下来,体味一下周遭悠闲的美好。行的品质也是建立在“缓慢”的基础之上的,出门旅游也不该是急急忙忙地赶景点,像赶场子似的,放慢步调,景致才能真正入脑入心。行的美学也并非出门旅游方能感受,平常能够有意到住处周围随便转悠,只要有心,也能感受到四季分明的别样美感。
再重申一下作者反复提到的三个观点,应该是给予我们更多启示和思考的三个观点。一个是关于“忙”和“停”。蒋勋反复讲道,“所有生活的美学旨在抵抗一个字——忙。忙就是心灵死亡,不要再忙了——你就开始有生活美学。”“爬山的时候忽然会有一个亭子,或者你走到溪流旁边忽然会有一个亭子,你发现亭子处就是让你停下来的地方。生活美学的第一课应该是:懂得停一下。”另一个是关注生命的细节。作者认为,“如果自己没有关心生活细节,就还是离快乐很远。快乐和开心在生活里非常容易体现,就是从生活的小细节做起。”书中诸多细节描绘显示出作者是个多么细腻又温情的人,而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亦被其动人描述深深感染。再一个是尊重历史。作者说,“如果我们对所有过去人留下的东西如此草率、如此践踏、如此糟蹋,可以想象下一代人也会把我们留下来的所有东西,随便地糟蹋和践踏,如此这个地方就存留不下任何的情感。”“生活的美学是一种尊重,生活的美学是对过去旧有延续下来的秩序有一种尊重。”对于过去抱有一份尊重和景仰,手握幸福和财富时方有踏实永恒的感觉。
蒋勋甚至说“艺术不等于美”,此书从日常生活的角度切入和诠释美学,美学不再是艰深的理论研究,不再是高雅得触不可及,美学即散落在我们身边的一事一物、一花一树、一草一叶中。应该说,这本关于美学的书更为亲民也更好理解,就像一位美学大家站在面前,与我们亲切地侃侃而谈,聊着家常。普通读者阅读起来毫不费力且容易接受,可以称得上是美学的入门书籍,对于提升普通民众的审美能力实在裨益良多。当然,缺失审美需要,人们也能够生活得很好,但是,一旦开启审美大门,你就会发现这是一片多么精彩辽阔的天地,一个抚慰心灵多么重要的方法。
□桑云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