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林

柳敬亭（1587—1670）江苏通州人。明末清初著名的评话艺术家，有说书界祖师之称。据《曹氏族谱》记载，敬亭本曹彬后， 世居真定府（今河北石家庄）灵寿县。自彬至九世孙珏，值宋室南迁，珏官至两浙宣抚使，乃卜居常熟之釜山。到十二世尧卿，因避元乱，携弟渡江，至通州余西场安家。曹氏北迁余西，以尧卿兄弟为第一世。传到敬亭祖父曹棆，为第十一世。棆生三子，长子应登，即敬亭父。次子应科，三子应试。应登生长子为永昌，次子为永祥。谱上在曹永昌名下注云：“字葵宇，号敬亭，娶龚氏，徙居南京，指柳为姓。”这个曹永昌就是名噪当时，先后有百十位文人为之赋诗作传，并被后来评书艺人尊为祖师的柳敬亭。通州文人在柳去世后有诗道：“南国已无芝麓客，故乡曾有敬亭翁。总之一部廿二史，尽向胸中倒不尽。”“我尝掩泪望余西，柳家巷口夕阳低。”

柳敬亭年少时，性犷悍好赌博，跟做生意的父亲到泰州没几年就闹出官司，官府要捉他，他隐名埋姓，逃到盱眙。凭着他的口才和少年喜读并熟记于心的稗官野史，在小县城里说起书来，居然能够“倾动市人”。于是便只身闯荡江湖，到苏州和杭州的酒楼茶馆说书。说书全靠一张嘴巴，用方言才能和听者交流。柳敬亭凭什么本事这么熟悉五方杂语而走南闯北，原来他有得天独厚的先天因素。他的老祖宗是从北方过来的，懂北方话，中间有三代住常熟，熟悉吴语，老家通州余西说的通东话，亦是吴语。柳敬亭从小就学会了南腔北调。加上他语言的天分特别高，每到一地，不用多久就把当地的方言学得惟妙惟肖。如此闯荡江湖，造就了一位能驾驭多种方言说书的奇才。

在松江府，柳敬亭结识了一位喜欢听书的儒生莫后光。莫后光不会说书，但有见识。他发现柳敬亭有说书的天分，就指点他说，说书虽为小技， 但要说好也不易。说书人要能勾画不同人物的性情，熟悉各地的风俗习惯。形容万类，说谁像谁。柳敬亭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于是“退而凝神定气，自练揣摩”。一个月后，他去说给莫后光听。莫后光指点说，你的书说得虽有进步，但仅能让人“欢咍发噱”，还是一般艺人都能做到的。再过一个月，又去说给莫后光听。莫后光说，这回你能让人“危坐变色、毛发尽悚、慷慨激动、悲痛流泪”了，但还没有达到应声像物的境界。又过一个月，再去说给莫后光听。莫后光大惊而感叹道，好啊！你目之所视、手之所倚、足之所跂，还没开口而哀乐之情已让听书人不能自主了。你的功夫已不同寻常。柳敬亭在莫后光的指点下，技艺终于出类拔萃，达到极致。

崇祯元年（1628），柳敬亭回到老家通州，并想借此行汇报一下自己说书的新体会。他在通州城内柳家巷口的城隍庙里摆下书场，果然听者如云，州总兵王扬德、乡绅范凤翼等一批地方名士都来捧场，赞声不绝。崇祯三年（1630），州总兵调去北方应付国事。通州城里发生动乱，市民冲击了包括范氏在内的六家大户。范凤翼携家眷避乱于南京。柳敬亭也随同来到金陵。由于范凤翼与时任南京兵部尚书的范景文早有深交，柳敬亭被引进范府献艺，此举又震动金陵。有诗云：“司马堂高借颜色，倾动公卿一长揖”“唾咳凌风扬珠玉”“博得风流白下传”。

柳敬亭的表演艺术高在何处？明末清初作家吴伟业说他的表演是“文士口、武夫色”。明末清初散文家张岱曾生动地描绘道：“南京柳麻子，黧黑，满面疤癗，悠悠忽忽，土木形骸，善说书。”“口角波俏，眼目流利，衣服恬静”“余听其说《景阳冈武松打虎》，与本传大异。其描写刻画，微入毫发，然又找截干净，并不唠叨，勃夬声如巨钟。说至筋节处，叱咤叫喊，汹汹崩屋。武松到店沽酒，店内无人，謈地一吼，店中空缸空甓皆瓮瓮有声，闲中着色，细微至此。”又说“每至丙夜，拭桌剪灯，素瓷静递，款款言之，其疾徐轻重，吞吐抑扬，入情入理，入筋入骨，摘世上说书人耳而使之谛听， 不怕其不齰舌死也”。

柳敬亭晚年还有一段从军的经历，在明总兵左良玉帐下“使参机密”。明亡后，柳敬亭复归于贫困，乃重操旧业，意气自如。并收扬州青年居辅臣为徒，传承衣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