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广玉兰

凤仙花

我孙子在花鸟市场,买到一种热带食虫植物猪笼草,其叶暗红反卷形如观音瓶,上有小盖可活动,当小虫入内觅食,就如瓮中捉鳖,盖子合上虫子则无逃生之隙,慢慢被消化吸收,成了营养物质,可谓植物奇观。

不由想起儿时家中天井里生长在砖缝里的凤仙花。当花开后结上瓜棱形小果实,这时就是我们男孩子最高兴的时候,只要用手轻轻触碰,其果壳就会迅速弹开,并将内含籽粒喷撒而出。这种会动弹的果实,当然像猪笼草一样引起孩子们的浓厚兴趣。记得外公看了乐呵呵地告诉我:这凤仙花的小种子,在中药里就叫急性子,性急得不得了,迫不及待地想出来,故名。南通民俗学家季修甫先生在《凤仙花的回忆》一文里说得有趣:“小时候顽皮,经常喜欢找凤仙花子弹,似乎带有一种破坏心理,其实正是凤仙花求之不得的事情(为其播撒种子)。”

据传,清代同治年间苏北兴化名医赵海仙从小跟父亲学医,其父医道深受大家尊敬。有一天一农民送谢礼来,赵海仙的父亲不曾替他看过病,坚拒不收。农民说:“是我家婆娘生养,谁知三天养不下来,无奈我来请你,可是你不在,是你家公子看的,吃了你家公子开的药,孩子就生下来了。”赵父想,奇了,于是把赵海仙找来,问开的是什么药方?赵海仙说:“我随手捋了点成熟的凤仙花种子给他回家煎服。”其父又问是什么道理?“瓜熟蒂落,凤仙花种子成熟,一碰即落,医者意也。”父亲点头笑了。但医圣李时珍认为:凤仙花子其性急速,故能透骨软坚,庖人烹鱼肉坚者,投数粒即易软烂;凤仙花还能活血通经、祛风止痛,外用解毒;但孕妇应慎用,故上面传说的东西姑妄听之不可当真。清代钱塘人赵学敏,身历康熙、雍正、乾隆、嘉庆四朝,是一位享得高寿的大医家。他的医著现存《本草纲目拾遗》《串雅》,另有一部《凤仙谱》两卷,是记述亲友和自身种植凤仙花经验的专著。

七夕是中国古老的“情人节”。旧时风俗是女人要采集凤仙花瓣染指甲。宋代周密《癸辛杂识·金凤染甲》说得仔细:“凤仙花红者用叶捣碎,入明矾少许在内,先洗净指甲,然后以此敷甲上,用片帛缠定过夜,初染色淡,连染三五次,其色如胭脂。”《事物异名录》中也称凤仙花为“小桃花”“染指甲草”“好女儿花”等。其整株在中药材里称“透骨草”,是因它的茎秆是空心的,其花头、翅、尾、足俱翘然如凤状,故又名金凤花。民间传说认为蛇害怕凤仙花,取凤仙花染甲可避邪。作家汪曾祺2020年冥寿百岁,他在《北京的秋花》中说:“凤仙花可染指甲,故又名指甲花。……凤仙花茎可长得很粗,湖南人或以入臭坛腌渍,以佐粥,味似臭苋菜秆。”

古来赞颂凤仙花染指甲的诗文不少,清代文学戏剧家李渔却对此不以为然,在《闲情偶记》观点鲜明:“凤仙极贱之花,只宜点缀篱落,若云备染指甲之用,则大谬矣。纤纤玉指,妙在无瑕,一染猩红,便称俗物。况所染之红,又不能尽在指甲,势必连肌带肉而丹之。迨肌肉褪清之后,指甲又不能全红,渐长渐退,而成欲谢之花矣。始作俑者,其俗物乎?”在高雅的李渔看来,凤仙花染指甲俗气得很,大家闺秀不为。还说凤仙花是极贱之花,我认为平民妇女爱用它染指甲,医家爱用它来治病救人,有此两项足矣。毛泽东是喜欢凤仙花的,14岁时曾写有《咏指甲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2020-09-25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36089.html 1 3 凤仙花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