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 颜

每到初夏，朋友圈就会有朋友晒出濠南别业的两株百年紫藤。一株白色，一株紫色，花朵累累，瀑布似的在台阶两侧倾泻下来，拱起一架灿若云霞的倒U型花架。南通友人告诉我，每当他有外地朋友自远方来，濠南别业是他必带他们去参观的一站。他有一友人惊艳于濠南别业紫藤的丰美，后来每到初夏，就会念念不忘地传来微信：“今年紫藤开花了吗？”

我离开南通年份已久，在朋友圈还没流行之前，我并不知通城还有这么一处风景，它们确实美好得想让人一秒就飞到跟前看个够。但我手头有一份朝九晚六的工作，行动上不够自由如风，回乡的日子大多选择在节假日，所以我一直没能亲眼看到濠南别业的紫藤花架。

直至去年冬天的一个周末，因临时有事我回了一趟老家。那天恰是节气“大雪”，外头的树叶都快落光了，哪里还有什么花，可我突然就想去看紫藤了。我从位于任港路的老家出发，步行去了南通博物苑。濠南别业是张謇先生的故居，位于南通博物苑内。红顶红柱红栏杆的别业建筑，在萧索的冬日里散发出丝丝暖意，虽然冬日的紫藤只空余枯藤，但我毕竟来到了它跟前，好似有了一种“打过招呼”的亲切感。

我忘了我小时候是否来过博物苑，也许春游或秋游时来过一两趟。时间久远，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如今的博物苑对我而言就是一个全新的景观，我惊喜地发现博物苑就像是一个微型的植物园，植物品种多得超出我想象。

冬天的博物苑，并不是所有的树都光秃秃的。我看到火焰一般的红色枫叶，也看到小扇子似的黄色银杏，还有一种叫“黄连木”的树，叶子也红得发亮，我一开始误将它当作了枫叶，现场借助植物APP才识得它的名字。还有一种树，高高大大，枝枝丫丫的叶子竟也黄灿灿得不逊于银杏，它的名字叫“二球悬铃木”，和我在上海看到的悬铃木行道树完全不是一回事。我在那天才意识到我对大自然的认识如此缺失，我在植物方面的知识匮乏得如此贫瘠。

博物苑里还有一个“药坛”，实实在在惊艳了我，因为我在那里看到了以前只知其名不知其样的何首乌、丹参、留兰香……还有很多我之前都没听过名字的蜘蛛抱蛋、拳参、荷包牡丹……我蹲下身子，在“药坛”里拍了一圈图片，每种中草药前面都竖着个牌子，写着名字和产地，我一一看过去，像上了一堂自然课。那天，我偶遇到一群画画的孩子，他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创作着“落叶画”。孩子们捡起枯朽的落叶，配合水笔，在白纸上手绘出各自心目中的冬天，落叶在孩子们的手下焕发出第二次生命。

我插着耳机，一个人在博物苑里兜了好久。静谧、幽深，伴着神秘园乐队的轻音乐，冬天的博物苑，最合适的形容词是：绝美。

今年因疫情之故，我直到五一节才回到老家。显然，我又错过了紫藤的花样年华，然而，我还是又去了趟博物苑，因为想看看它春天的模样。博物苑的新建筑物以灰色调为主，玫红色的杜鹃花、白色的蔷薇、红色的玫瑰……姹紫嫣红的花朵中和了博物苑的肃穆。最喜欢一棵百年老树下的酢浆草，粉嘟嘟，一丛丛，微不足道的小花，聚沙成塔就有了灼灼气势。还有濠南别业边墙栅栏上的月季花，各种颜色，红的、黄的、粉红的、白的……我惊诧于月季花有如此多的色彩，也惊诧于博物苑里春花的气势如此烂漫。

那天，恰巧博物苑里在举办《江南美学展》，以“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为主线，通过香料、茶样、陶瓷、古琴等展览，展现了古代江南的风雅生活。印象最深刻的是一组青瓷，做成各种形状：梅瓶、玉壶春、贯耳瓶、花口瓶、出戟瓶……每只都精致得想抱回家，感叹古人好雅兴。

——这是我在博物苑里看的第一个展。回程，依然是步行。一边走一边想，南通博物苑真是一个好去处，可以看展，可以看花，可以看树，可以看草药。明年，争取赶在紫藤开花的时节回家，我要亲眼看看灿若云霞的濠南别业的两株紫藤。紫藤有很多花语，其中一条是依依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