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鱼乐》,出处自然是庄子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此书是由北岛牵头,共11位朋友,包括诗人、学者、译者、作家等关于顾城的回忆录。记忆碎片中11个顾城,折射着破碎又斑斓的光芒。
顾城,百度标签为“中国朦胧诗派的重要代表诗人,当代的唯灵浪漫主义诗人”。照片中,他面目清秀,眼神明净,戴一顶标志性高帽子。关于高帽子有多种说法,顾城个头小,头发稀疏,正巧掩盖其缺陷,又可彰显诗人个性。顾城依据心情给予不同回答,在德国讲:“当我完全不在意这个世界对我的看法时,我就戴着这顶帽子,也就是说,我做我想做的事情。不过这顶帽子却是我和外界的一个边界。戴着它给我一种安全感。它像我的家。戴着帽子,我就可以在家里走遍天下。”有时更诗意,戴这个帽子,他的任何想法就不会从头脑中溜走。妻子谢烨还指出他连睡觉也戴,防止梦也悄悄溜走。
即使没刻意读顾城的诗,也绝不会错过那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他在文学史中的地位,恰如他写给好友文昕的那句“在灵魂安静之后,血液还会流过许多年”。所以20年过后,仍有这么多人写文怀念他,又戚戚着他那惨烈结局。
百科简介是这样写的:1993年10月8日,顾城在新西兰寓所附近用斧头砍伤妻子谢烨后自缢于一棵大树下,谢烨随后不治身亡。
顾城与谢烨本是一段动人童话,1979年正值青春妙龄的两位年轻人在火车上相遇。诗人舒婷说顾城与谢烨两人对面坐着,顾城装着看报纸,把报纸挖了窟窿偷看谢烨。谢烨明明知道,却红了脸任他瞧。作家王安忆的版本是顾城买的坐票,谢烨是站票,顾城画画,画了一路,谢烨看了一路。总之两人一见钟情,顾城后来追去上海,面对谢烨家庭的质疑与非难,死缠烂打,抱得美人归。
爱顾城的,无论如何都爱他,爱他的纯真,爱他的孩子气,爱他诗歌的灵动,爱他的古怪,极力为他辩解。不喜欢顾城的,鄙夷他道德败坏,一男占二女,把他视为虐杀妻子的精神病人。
王安忆评价有两种人,一种如她,可以将虚实厘清,出入自如。另一种是顾城,将实有完全投入虚无,信他所要信的,做也做所信的。她说:“他不是用笔在纸上践约,而是身体力行,向诗歌兑现诺言。”孩子们喜欢在沙土上建立城堡,幻想自己是其中的王子公主。顾城与谢烨将梦想变为真实,买下新西兰一个小岛,建造自己的王国。但是,谢烨曾留下这么一句:“在现代社会,企图过原始的生活是很奢侈的。”潮水漫上来,城堡也便崩塌了。
让我们来撕开童话美丽的面纱吧。舒婷介绍,那一座岛,太阳晒到的一面全是岩石,背阴处长不出庄稼。没有自来水,也没有电。他们养鸡,触犯法律,只得扑杀。顾城非现实之子,“呼吸的是云朵,愿望是歌声”。这具身体于他是累赘,一会儿饿了,一会儿渴了,他不得不去喂饱它。他努力与现实抗争着,表现得极古怪。不许谢烨剪发,始终保留初恋时的辫子。不许谢烨烧饭,必须遵循一锅熟的原则,将所有菜蔬放在一起炖。拒绝学外语,也不喜欢孩子,将儿子寄养在当地人处。性子活泼、适应性强的谢烨成了他的拐杖,他在人间的代理人,离了便无法生存的空气。
文昕回忆顾城的文章在最后一篇,作为一个曾在感情上暗恋过崇拜着顾城的女性,情绪饱满,披露的内容更残酷。也许谢烨乏了,想要过正常生活。为摆脱顾城,她处心积虑,将顾城的精神恋人英儿接到新西兰,试图移交对于顾城的责任。可是英儿仅待了半年便逃离了。“她们都想要顾城的精神,而把物质的顾城当成处理品。”文昕说。顾城失去英儿,又发现谢烨有了情人,“当我醒来,我只感到人心冰冷”。没有谢烨,顾城只有去死,但他为何没有选择独自离去,而选择带走谢烨?这是一个永远的谜团,就如他1980年写下的那首《遗念》:我将死去/将变成浮动的谜/未来学者的目光/将充满猜疑/留下飞旋的指纹/留下错动的足迹/把语言打碎/把乐曲扭曲/这不是孩子的梦呓/不是老年的游戏/是为了让一段历史/永远停息。
王安忆说她差一点点怀疑,是不是顾城有意给一个惊心动魄的结局,以完成传奇。然而所有的细节都是凌乱破碎的,在反复转述中越来越接近八卦。“真相先是在喧哗,后在寂寞中淡薄下去。也许事情很简单,最明智的办法是不做推断,也不下判断,保持对亡者的尊敬。”也许根本没有真相,顾城自己给出过回答:“他们想过了,做过了,安息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