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谔

2020年9月初，由六幕文化主办的《丹碧未遥——近现代南通乡贤书画收藏展》在南通市经济技术开发区驰远路开幕。“丹碧”二字，出自陆游《桃源忆故人·应灵道中》：“栏干几曲高斋路，正在重云深处。丹碧未干人去，高栋空留句。”“丹碧未遥”四字，渊雅而又亲切，有惆怅、有怀念，如此有文化的展名如今已不多见，仅此四字，已足见办展者之用心。

水平齐整、考释清楚、首次亮相之藏品多，这三点是该展留给我的印象。本文则仅对笔者首次见到并印象深刻的作品作一叙述。

展览共展出60位乡贤的100件作品，一半来自杨运兄多年的积蓄，一半来自乡贤后裔、部分藏家的私藏。

顾永惍（1914-1947），号大殊，通城人。承杨运兄美意，特带来顾永惍十八九岁时临古山水册一种供我欣赏。据此册，可见青少年时代的顾永惍，在书画方面，才情横溢。这次展览中有顾永惍山水屏条四件，构图平中寓险，造型自然生奇，用笔温和中见筋骨，用墨、设色、施水，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真天纵之才，为近现代山水画坛所仅见。可惜天妒英才，就像诗坛之徐志摩。

陈曙亭（1900-1980），名昀，南通人，展览中与陈曙亭有关的展品有多件，故而知道他与当时一众文化名人交往甚密。杨运兄另给我欣赏了一件未陈列的《墨菊图》，画幅甫一开启，有古气扑面而来。画作似无章法，且有“犯忌”处，然暗合自然之理，此正艺术之大章法也，非视名利如粪土之高手不敢为。此画作于1956年国庆节，画上之题诗，彰显了曙亭先生独立不阿的美学主张，书风古拙冷凝，与诗意画境相协调，题诗曰：“人生爱好鲜相同，相同允在真美中……爱好各殊难相强，清高隽逸共此风。”“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诗经·唐风·蟋蟀》）这是画作带给我的联想，画之美，与《蟋蟀》一诗一脉相承。还有一件特殊的展品《兰花》，为陈曙亭中风后所作，画在一张卫生纸上，格调与众不同，也有他所追求的冷峻之美。

李苦李（1877-1929），名祯，字筱湖、晓芙，号园客，山阴人，曾长期寓居南通。展览中有其花卉三件，一般，物象表情有些木然，笔墨亦不干练，似非其一贯风格。山水扇面《五松图》，为费范九而作，淡雅高古，笔墨丰富纯净，静谧中含自然之律动，有“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王维《鹿柴》）之美，画家所写者，实为其自己胸中之丘壑。

刘子美的花卉沉雄与虚灵兼具，内蕴饱满，韵味悠长。康平花鸟中的意象，当为画家自己辛苦提炼而成，化平常之景为不平常之象，非仅依画谱者所能梦见。黄松庵行书条幅皮日休《李处士郊居》，醇劲质直，笔致洒脱，意境闳深，可见其内心之宁静与充实。我在写作《南通历代书家批评》一书时，本已将松庵先生列入专论，但由于搜集到的资料未足以令我信服，最后只得放弃，惜哉！另有金沧江、韩国钧诸人之手札，张謇奖励员工之批件，均颇珍贵，艺术而外，又有一定文献价值。

2019年，陶永华先生首办乡贤书画展于南通中专，观者自四面八方纷至沓来，而今六幕文化再续壮举，乡贤书画以及乡贤未竟之事业，遂成通城一热门话题。

丹碧未遥，倩谁续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