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江

1921年春，天生港电厂基建工程在大达后街开工，标志着天生港电厂的建设正式启动。根据1921年3月3日《新闻报》，预定的工程进度是：“三月动工，五月电机到，六月引擎室建筑竣工、动手装机，七月锅炉管子到通，八月厂屋完工、装锅炉，十一月全部机器装毕，十二月试机，民国十一年一月开始送电。”根据大生档案中《电厂辛酉年工程材料机器及各项开销银钱帐略》记载，1921年天生港电厂购买钢条、水泥、黄沙、石子、砖瓦、石灰广木、桐木、洋松、白铁、柏油、白漆等多种建筑材料，购置钉子、铰链、插销、玻璃、螺丝、铅丝等配件，建造机器栈房、厂房、烟囱、物料所、办事房、厕所等生产、办公、生活用房。

1922年初建成发电的愿望最终没能实现。近代南通工业企业的陆续设立，是在大生纱厂的基础上，主要依靠已有企业的资金投入和引导，不断滚动发展的。天生港电厂是在大生企业不断获利的背景下筹建的。据《大生系统企业史》，大生一厂、大生二厂1919年、1920年两年，利润率达90%上下，其中1919年大生一厂为105.78%，大生二厂113.2%。1922年起大生诸企业陷入困顿，债台高筑，自身尚且不保，无力再拨款支持天生港电厂的建设。

民国十一年（1922年）六月一日，张謇给上海华发实业公司的管趾卿写了一封信。上海华发实业公司是德国西门子公司的销售代理，其广告称“西门子厂驻华代表”。由这封信可知，西门子生产的发电机（托朋）1921年已经全部运抵上海，除了小部分运到南通外，其他都暂时存放在栈房。张謇“顷承见示某处急需此类托朋一座，南通既不待用，正可分出一座让予先用，以缓济急，实属两便”。但张謇对于天生港电厂没有彻底放弃，只是打算暂时出让发电机一座，“惟原有合同既不取消，则此次让出之托朋一座，自应仍由贵行补运来沪，以符原数。补交时期以十个月为限，在民国十二年三月底以前必须将全部补交清楚，幸勿迟误”。张謇希望通过腾挪，换取时间，指望赢得转机。然而事与愿违，1947年《南通天生港电厂》痛惜地回顾：“垂成厂房，被迫停工，到沪机器，亦以无法付款而不得不转让与昔戚墅堰震华电厂；糜款七十余万，未能完成，良可扼腕。”

1925年，大生一厂的债权人上海银团派李升伯到南通，考察大生企业的实际情况，寻求解决债务问题的方案。李升伯到南通后，与张謇进行交流，并在张謇的安排下参观张謇所创的事业，足迹从南通一直到东台。李升伯制定一个在大生一厂不破产的基础上的厂务改革计划，根据他在1985年手书的回忆，内容包括：请求老债权人允许一千万老债停息还本；引用日本人纺织厂的科学管理，手脑并用，改良三十几年的旧厂；引用成本计算作为吸引借款资料；赎回大生副厂，并添办布厂；设立天生港大电厂减轻动力费用；引进纺四十支纱的美棉种子；试行改八小时制。天生港电厂的建设再次提出，成为复兴大生一厂的措施。这应该是张謇的电厂设想，得到李升伯的认同。

1931年11月28日，大生一厂在上海香港路银行公会召开股东常会。经理李升伯没有与会，但他之前（11月21日）致函董事会，提出改良机械设备和规建电厂的建议。李升伯认为：“旧有之原动力运动力小，燃费滋巨，不独逐年消耗过当，且于改良发展上发生莫大之阻力。”李升伯呼吁，尽管目前企业负债累累，但在失去土产土销这一本地市场优势的情况下，如果固守旧有藩篱，不进则退。李升伯在附上的《规建电厂案》中，真情回顾当年张謇始创天生港电厂的情景：“张前总理本有规划电厂供给通海各工厂需要之企图，目光远大，诚足令人景仰。惜乎事业未就，半途停顿，良可扼腕。”李升伯还描绘电厂建成后的远景：“仅以一、副厂言之，每日即可省燃煤斤五十吨，通年计省银十五万两。此外所余电力尚可分给其他工厂或电灯公司之用。不特此也，当地打米、榨油、织布，一切小工业亦将陆续兴起，尚有附带收入。故为本厂未来节省计，为发展地方工业、宽裕民生计，则规划电厂实为迫不容缓之图。”

在李升伯的力主下，大生董事会通过规建电厂的计划，并与上海银团达成协议，依旧在天生港重新建设电厂。经过勘察，天生港电厂选址天生港大达轮步公司通靖轮埠码头西侧空地30亩。订购英国拔伯葛25吨锅炉两座，德国蔼益吉厂5000千瓦发电设备一组。1934年底，天生港电厂发电，由22000伏输电线路，从天生港经唐家闸输送至城区，再由城区延伸到江家桥大生副厂。张謇的电厂构想，通过李升伯——这位真正理解张謇宏愿的企业家的接力，至此终于得以实现。 （作者单位：南通市档案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