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宏远 徐佳慧

王世贞历经明代嘉、隆、万三朝，作为一代文坛宗主，声望显赫，才学富赡，在明代中晚期产生了巨大影响，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考察王世贞的文学思想是明代文学研究的重要内容。通过全面、深入地整理王世贞著述，考察王世贞不同时期的诗文论主张，可形成对其文学思想的整体认识。“明代诗学研究的根本任务，是要根据穷尽性搜辑所得有明一代诸多批评家的诗学文献，清理其中的各种主张与观念”。南通大学文学院贾飞副教授《王世贞诗文论资料补辑与新论》正是从王世贞文集资料中抽绎出与其诗文论相关话语, 并尽可能保持条目的相对独立性，遵照《艺苑卮言》体例编排，以构建完整的王世贞文学思想体系。

古代文学史上，文学家因晚年诗文思想转变而对早年创作进行自我否定的现象并非个案，李梦阳作《庚午除日》云“于今将四十，始悟昔年非”，怃然失己曰“予之诗非真也”“今真诗乃在民间”；王世贞迨及晚年有“仆故有《艺苑卮言》，是四十前未定之书”之叹。《艺苑卮言》是王世贞早年诗文理论的重要载体，奠定了其在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上的地位，而王世贞晚年却称《艺苑卮言》为“未定之书”，并“自悔”少作。那么，《艺苑卮言》是否能代表王世贞的文学思想？对我们认识王世贞诗文思想的价值何在？它与王世贞中晚年文学思想又有何关系？

文学观念的变化往往是受许多复杂因素影响的结果，从早年锐意复古、“归于雄浑”，到晚年兼容并包、“以恬淡自然为宗”，处事心态转变使王世贞晚年文学思想较之早年发生了很大转变，虽“多历情变”，但其思想具有承续性。王世贞早年和晚年文学思想并非一味因袭，但晚年思想也并未全然否定早年思想，因此，应将二者联系起来进行整体性观照。该书第一章《王世贞诗文著述文本分析》、第四章《王世贞的诗文文体观》认为，王世贞中晚年文学创作逐渐深入，诗文思想有了更深远的发展，早年和晚年诗文理论对篇法、句法、字法等论断颇有相通之处，一些晚年诗文理论的提出纠正了早年“是古非今”的文学观。作者重点关注王世贞早年和晚年思想之间的联系和区别，避免了陷入将早年与晚年王世贞诗文观全然割裂的认识误区。

还原王世贞文学思想内涵，重点在于重视其思想的整体性和复杂性，同时关注王世贞文学观念纵向演变过程，仅仅着眼于王世贞早年诗文论或局限于王世贞晚年文学观，都无法深入了解王世贞文学思想全貌。“尽管从历史哲学的角度讲，到底在多大程度上能够还原历史至今仍存争议，但探索历史真实内涵与遵从文献证据依然是史学牢不可破的基本学术原则”。第二章《王世贞诗文复古新认知》、第三章《王世贞的诗文追求及新论》考察辨析王世贞诗文论，提出王世贞对格调、法度的追求统一于整体的文论体系中。王世贞早年受李攀龙影响倡为复古，晚年在复古背景下注重意与情的结合，主张在“真我”基础上进行文学创作，推崇“真情”，追求“自然”，为复古文学主张注入了活力。作者将王世贞早期与中晚期文学思想分期考察、整体观照，关注王世贞心态转变对文学思想发展的影响，对王世贞诗文观的认识更趋于立体化、复杂化，因而也就更接近历史原貌。

对文献的开掘与利用是推进明代文学研究的重要基石。作者广泛收集史料，细致的分析建立在扎实的文献基础上。王世贞著述鸿富，辨识宏博，四库馆臣称“自古文集之富，未有过于世贞者”。承载着王世贞中晚年文学思想的序跋、书牍、碑铭零散于文献中，数量庞大，未被纳入《艺苑卮言》，也尚未有后人整理单行本问世。第六章《王世贞诗文资料补辑》将散见于王世贞《艺苑卮言》之外的诗文理论资料钩沉合聚，并予以辨析，按照《艺苑卮言》编排体例整理，试图打通《艺苑卮言》和散存诗文之间的联系，弥补了《艺苑卮言》中缺失的诗文理论。此外，作者立足明代文坛，将王世贞置于明代文学史中进行研究，既考察王世贞文学思想，又分析他所受前人影响以及他带给后人的影响。例如，第五章《王世贞诗文观念的影响》考察王世贞与李攀龙、归有光、袁宏道等人的文学往来，论述王世贞的文坛影响，从多角度把握明代诗文复古理论传承和流变的影响因素。

文献的搜集辨析与解读阐释是文学思想史研究的重要环节。《王世贞诗文论资料补辑与新论》致力于构建完整的王世贞文学思想体系，作者对散见的王世贞诗文论文献进行系统整理，在掌握大量资料基础上，解读文献所体现的诗文观，阐述王世贞早年和晚年诗文理论之间的关系，试图揭开王世贞文学思想的真实面貌。该书诚可谓用心察识，但并非没有局限或不足，比如，王世贞文献浩繁，其诗文观点显隐其中，文献辑佚与整理仍难免存有疏漏。不可置否，《王世贞诗文论资料补辑与新论》有力地推进了王世贞文学思想乃至明代文学相关研究，具有不可忽视的学术价值，是研究王世贞著述及文学思想的一部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