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铁生

古来中医开方用药十分讲究地道，要用质量最优的主产地生产的药材，才能药效卓著手到病除。我有一本上世纪50年代初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的《中药材手册》，上注明龟板的主要产地是江苏南通。即使到了上世纪80年代，药材仍是全国统一价格，若提高一点价格都会重罚（后改为江苏省统一价格，再后来价格放开）。我们参加全国药材交流会多次，各地紧缺品种互换，主产地的南通龟板一二十公斤可交换到稀缺的山西炮台黄芪、新疆苁蓉整吨（各计各价）。北京、上海药材公司没有紧缺药材与我们交换，但我们每年也调拨供应几十公斤龟板给他们，因为我们常请他们帮助购买紧缺的通往全国各地的火车票及安排大城市难觅的住宿旅馆。

明代王逵撰《蠡海集》称：“龟之前爪五指，阳也；后系四指，阴也；故为阴阳之大用。” 所以龟板是中医滋阴潜阳、益肾强骨、养血补心要药。龟板是指乌龟腹下的一块平板（那时龟上壳不用），南通作为全国著名主产地，肯定乌龟很多。那时六县一市都设有专门收购组，有人捉了一只两只乌龟都可收购。记得“文革”期间，收购组向我们业务科反映，收的活龟多了龟肉很便宜也卖不掉，问怎么办？我们业务科决定免费赠送。我本可去领一份鲜龟肉，可我母亲说不敢烧不敢吃。市药检所的印德贤药师领了部分，特地送了一小碗用上好黄酒红烧煮熟了的龟肉给我，肉与浓汁黑乎乎的黏稠得凝固成胶，用筷子挖都挖不动。父亲是当教师的，称宋周煇《清波杂志》有：“见岸旁渔舟取龟板，用銛刀剜其肉，最为残酷”，坚决不吃；而我母亲和兄妹两米之外就闻到浓重的腥味，都坚决不肯品尝；我只得独自分两顿吃掉了，这也是我至今70多年来唯一一次吃滋阴补益的南通野生龟肉。

我的老家离东濠河很近，儿时多次看到有人在岸边捉到爬上来的乌龟。当然农村里河网地带捉到乌龟的机会就更多了。有一次位于东门友谊桥东的收购组人员告诉我，活龟收多了常有龟蛋生下来，他们还发现个有趣的事，将龟蛋在油锅里煎，蛋黄都有点烧焦了， 而蛋清还是液体。原来乌龟蛋蛋清是不会凝固的!

在中国古代，龟被看作祥瑞之物，跟龙、凤、麟并称“四灵”或“四神”。且龙、凤、麟都是现实不存在的神话动物，而龟却是其中唯一存在于地球上的爬行动物，它生命力极强，能耐饥渴，生长缓慢，但寿命很长。古人认为它阅尽人间沧桑、见微知著，可预晓吉凶，所以上古时期人们常拿它占卜，称它为“神龟”。司马迁《史记》上记载有八种名龟“八王龟”，被人们作为求之不得的“官星”“财神”。元朝以前，乌龟是人们眼里的明星级动物，人们看到乌龟非常长寿，老的可达百岁以上，乌龟很能忍饥渴，长期不吃不喝都没有关系，生命力极其强盛。于是，人们就成了乌龟的“粉丝”。儿时背过诗圣杜甫著名的《江南逢李龟年》一诗。李龟年是晚唐著名诗人。古代以“龟”取名字的人很多，如唐代一位宰相名崔龟从，一位工部尚书叫李龟；宋代有进士苏总龟，龙图阁学士彭龟年，工部侍郎杨龟山，监察御史黄龟年等。“千年老鳖万年龟”，古时把60岁以上的人称为寿者，而百岁以上则统称龟龄，并以龟龄作为人生最高追求。而“龟鹤延年”“鹤龄龟寿”“龟鹤遐龄”还成了祝寿之词。古人还喜欢用乌龟的形状做印钮等。谁知自元代之后，龟被代指称妻子与他人通淫的男子，而身价一落千丈。且天旱地裂叫“龟裂”，鸡胸病叫“龟胸”，驼背叫“龟腰子”，胆小怕事畏首畏尾称“缩头乌龟”，家风不正叫“当龟”。

每年四季我都喜欢去花鸟市场看看，出售的都是绿毛龟、巴西龟等外来品种。而今儿时常见的濠河乌龟不见了，我去如皋农村也见不到野生龟了，南通曾作为全国乌龟主产地，短短五十年间竟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让人遗憾。现在国内的所有海龟及鹰嘴龟等都成了国家级保护动物，不准捕杀食用；江苏省也将乌龟列为省级保护动物，所以如果你在南通发现有野生乌龟，请保护它并放归大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