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放

那天晚饭后到运河边散步，眼见得旁人皆步态匆匆，感觉自己不符合环境节奏，也想加快步伐，让手机里的微信运动排名不至于太落后，让亲朋好友给自己点个赞时，咱也不至于太不好意思。于是摆动双臂，步态加大加快起来。此时，后肩发痒，于是脚不理睬手出击，一手绕过头颈做反弹琵琶状去抓挠，不料腾手之际，大幅摆动的手一挥将眼镜碰飞，掉落身旁草丛中。真个是“大跌眼镜”啊！

于是，蹲身寻找。

此时，暮色渐浓，华灯初上，按理，找一副眼镜当不成问题。但路边都种上了草，不长，掩藏一副眼镜还是绰绰有余。路灯光和地灯光辉映下的草丛，光斑游移不定，大有“乱花渐欲迷人眼”之境界，加上近视人夜晚视力更弱，这就遇到麻烦了。我的操作方法是，下蹲弯腰撅臀，双手于短草丛中以摸鱼状寻找。左侧十来米摸过去，又右侧十来米摸回来，依然两手空空。反复一次，并且将面孔更靠近路面，让不戴眼镜的眼睛发挥作用最大值，却又添加一次失望。扩大范围，再寻找，不相信这么大的一副眼镜在如此有限的一段河边路上，会成为大海中之针不成？

前后都有步行人擦身而过，步速放慢片刻，旋即恢复步速走人。

也有人嘀咕一句，草丛里没鱼，摸兔子不成？不等我解释，人已走远。

寻眼镜当中，我也想到一个著名的寻眼镜故事。某国总统，其打猎过程中草地野餐时突遇野猪偷袭，惊恐一抖，眼镜跌落餐桌底。众多的随从保镖和高级官员，均不约而同钻进桌底为总统寻眼镜。唯有一人没有钻桌底，而是条件反射般抓起猎枪，冷静地向可能进攻的野猪瞄准，砰砰两声枪响，野猪当场毙命。事后不久，总统因为年龄和健康等原因主动让贤，他选的接班人就是这个紧急中不帮他寻眼镜者。因为，跌落眼镜的他，心中仿佛陡添一副看得更远的望远镜，一个国家的权杖不应该交给只会钻桌底者，恰恰要交由这种冷静而当机立断的强悍手腕来操作。后面的历史也无不证明，这次总统接班人人选的英明。有人还说，这次总统的人选推荐，是这位辞去总统者一生中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这故事的确蛮有味道的，厚重缓慢的历史车轮，有时在不经意中碾过决定性的十字路口，方向标是一副眼镜。就形同河浜中跳跃而起的一朵小浪花，有时堪比核爆炸的蘑菇云，让人不禁莞尔。

但此一时彼一时，我的寻眼镜与总统的寻眼镜毫无可比性。既无须人钻桌底，更无须人举猎枪，不过让跌落的眼镜失而复得。如果实在找不到了，那也不过损失几百块钱而已。

就在此时，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在我旁边停下，戴眼镜的小伙问，一定是眼镜掉了吧？我停下动作，反问，你怎么知道？他用食指指指自己眼镜说，看你低头寻找的样子，就估计到你是眼镜掉了。我左右观望自己抚摸过大地的两手，想到生活中还真的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戴眼镜人知道戴眼镜人的窘。

小伙对不戴眼镜的姑娘说，搭把手帮忙试试。于是，他们俩也以各自的方式，在路边草丛寻找起来。

最后，是不戴眼镜的姑娘找到了。

我双手接过姑娘递给的眼镜，戴上，一切瞬间明澈起来。

抱拳致谢。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想，这不戴眼镜的姑娘，如果日后遇到什么不测，她身边的人一定会挺身而出的。谁说她心中就没有一副望远镜呢？

重续河边步行，反刍回味刚发生的一切，顺藤摸瓜，感觉是后肩的一阵痒导演这出小戏。没有这个痒，我不会抬手去抓挠，没有抓挠，也就不会碰飞眼镜，自然这个小插曲也就无从发生。想着想着，感觉后肩又有些痒了。这回伸手去抓挠，自然多了几分小心，不会再重蹈覆辙。但痒处伸手难及，却又痒得不抓不行，于是，四顾无人，就近找一棵树蹭蹭，很见效。但模样不雅，遂实践一句古人的长短句，以手推树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