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城市记忆

□孙同林

八仙桌

苏中平原上的农户家中,家家都有一张或几张桌子,桌子中有方桌有圆桌还有长条桌等等。

八仙桌是民间传统家具之一。因为桌面四边长度相等、桌子的每边均可坐二人,围坐起来就是八人(犹如八仙),故民间雅称八仙桌。

古谚有云:“床不离七,桌不离九”,说的是八仙桌的规格尺码必是逢九,八仙桌边长多为木尺的2尺9寸,4支桌脚的高度也是2尺9寸,相当于现在的0.9米。

斗宝儿是八仙桌中的佼佼者。斗宝儿是音,民间有人或叫它“对拐儿”。

“拐儿”是指八仙桌的用料,为单数,在民间,比较常见的八仙桌有九料、十一料、十三料等等,最简单的称之为“闹桩儿”桌子。八仙桌以料数越多档次越高,料数也代表着做工的精细和精致,我家的斗宝儿为“十三料”。

我家的桌子年纪不小了。祖父说是土改的时候分得的,那时候他还年轻。由此推断,我家的八仙桌比我祖父的年纪还大。祖父说不上原来桌子的主人是谁,他不晓得,我们就更无从知晓了。我小的时候,我家的这张桌子就放在老屋明间的正中间,平日里,母亲每天都把它收拾得干干净净,八仙桌显得庄严而神圣。后来,因为家里养蚕,不得不将其挪开,直到不养蚕的时候再恢复原状。每次搬动它颇费周折,必需由身强力壮的父亲来完成。

老桌子是什么材料的,到现在似乎还没有定论,祖父说桌面的边框和四条腿是作榛的,桌肚子是柏木的。因为柞木结实,柏木细密。但也有人说整个桌子是全柞木的,否则不会有这么重。老桌子的重我小时候是领教过的,儿时伙伴们玩捉迷藏游戏,藏在桌子底下,伙伴中数功成力气大,往往藏在桌子底下被别人找着了,他就把桌子拱起来扛着走,但在我家他拱不起来,他就骂我家的桌子太重,是哪个笨蛋做的笨桌子。于是,我们就都称我家的八仙桌是“笨桌子”。

前几年,笨桌子忽然吃香起来。先是有周围不少年轻的木匠前来参观学习,细量尺寸,描形绘图,然后回家仿制,于是,村子里便有了不少我家“十三料”斗宝儿八仙桌的后代。粗看上去似乎与我家的桌子无异,但稍稍细看,人们就大摇其头,说仿制品终究是仿制品,无论是做工还是样式都无法与我家的桌子可比,不久,村子里竟传出一条歇后语来:“孙家的斗宝儿——精致。”后来又有淘古董的人来看我家的桌子,评头论足,说是这张桌子质量不下金丝楠木的,总是因为价格谈不拢而告吹。其实,更是因为我不舍得放手,它是我家的传家宝呢。

我家的八仙桌从未上过油漆,属于天然的色泽,因为年代久远,生活中的烟火将其熏染成朱红色,桌面的纹理依然清清楚楚,木料并接处没有一丝斧凿痕迹,多少年了,桌缝依然紧密无间,这是最让行家们称道的。据业内人士称,我家的桌子最初是做过生漆的,用的是本色,保持了木头的原色,是不是呢,我没有考证过。但我家的桌子是一张原生态桌子这是无疑的。

早先,祖父曾在斗宝儿桌上祭祀,因为珍爱,每每在上祭品的时候,祖父都叮嘱我们要轻拿轻放,尤其是担心香火会烫了它。父亲继承了祖父的做法,不允许随意使用斗宝儿,就是请客,也不肯用它。因此,斗宝儿八仙在我家一直是一个“惯宝儿”八仙。

自建成小楼以后,八仙桌被放于楼上,背倚香案,足不出户,只有来了客人,才将它请出来,在上面玩几把扑克,成了地地道道的一位小家碧玉。村子里年轻人已经很少有人知道我家的斗宝儿八仙桌子了,直到前年房屋搬迁,老八仙桌被搬了出来。哇——!众人眼前一亮,发出一片惊叹,在他们眼里,它可是大家闺秀呢。

八仙桌并没有因为众人的惊叹而骄傲,没有一点张扬的意思,依然默默静立在我家的新屋子里,它完全习惯了静寂恬淡的生存环境,保持着一副洁身自好的作派,它好像整天沉浸在回忆之中,回忆曾经的一代代主人,回顾曾经见证过的过往历史和身边的一个个过客。

八仙桌,祖辈们将其传到我手里,我会完好地将它传给后代。

2022-02-07 □孙同林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88444.html 1 3 八仙桌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