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剑
天阴。林深。斜着的小径。
焦点透视的构图,灰色系的调子。
林子寂静,木叶尽脱。更远的景深处,有散碎的光泽,透出一片狭长的亮白。斜出的枝条,羽化在银灰的天空,碗盆大的鸟窝挂在光秃秃的枝头,独有一种孤拔。那些树,庄严、刚毅,内在的动势像筝曲《将军令》里将士整装待发的布阵。
空气清冽,夹杂着腐叶的气味。脚下一些枯草转了黄、白、褐色。低矮的小蓬草、牛筋草……零星的浅绿设色。芦花呈斜着的姿态,一丛丛一簇簇分散在树木之间。一棵折断的枯木横斜在林子,那个“斜”字,诗文里总能生出诸多意境。“一带窗间月,斜穿枕上生”“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如果入画,一定催生了生命的无限想象。还有一些罾龙虾的绿色地笼,仿佛完成了夏日的使命,此时随意躺在茅草里休憩。虫子们一声不吭,仿佛都已经入睡。偶尔,一两只灰雀划过,在树枝间来回跳动,落下脆生生的几声音符。
我梦里有时会出现我待过的北方,秋冬过渡的季节,白桦林,夕阳,马匹,赶集……总像画面在心头定格,因此对林子也情有独钟。
做设计的雷先生想必喜欢这样的灰调子。和他讨论装修,问他窗帘颜色,灰加黄。问他卫生间地砖颜色,白加意大利灰。地板?橡木灰……他脑子里占据了他所说的高级灰。他说,那种灰感官上简约整洁却又显得优雅高贵,游走于时尚前沿,又有接近自然、融于生活的纯粹。
在那种纯粹里,仿佛抚摸着大自然精心雕琢的每一条纹理,静静地看每一道岁月的痕迹。
被称为“森林歌手”的俄罗斯画家希施金,他描绘的林木,无论是独株还是丛林,都带有史诗般的性质。林木的形象雄伟豪放,独具个性,显示出俄罗斯民族的性格。
面对这样的林子,他又是如何构图呢?疏密有致的树林远处,掩映着一些白色红色小楼,虚实变化丰富而凝练,有农人在有节奏地翻地,在灰色的调子上,红色的头巾和小楼的红却又有了暖色,是色与光的律动吗?
一切充满神秘和生命力。
北风没来的日子,萧瑟,刺骨……这些词语一概用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