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 颜
虎年春节回通探亲,姐姐安排的聚餐场所,是一间大打怀旧牌的餐厅。头顶悬挂着很多家乡的老地标招牌:大光明理发店、海潮浴室、虹桥歌舞厅、新新电影院、阿伟录像厅……这些曾经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辉煌过的老地标场所,如今绝大多数已经消失,90后或00后们恐怕都没听说过。但对我们来讲,每块招牌都带来无比亲切的回忆。
上世纪80年代,洗澡是个难题。那时家家户户都备有一只澡盆。夏天,胆大的孩子会跑去河里游泳兼带洗澡,胆小的我们只得在澡盆里洗澡。烧一壶开水,兑进冷水,勉强算是洗了个潦草澡。冬天,家里没有热水器,没有空调,就只能一周去浴室里洗一次澡。浴室里人满为患,几个人合用一个莲蓬头,要是谁霸占了莲蓬头多冲了一会儿,就会遭到旁人的催促。不过,虽然人多,泡澡堂还是一件舒服的事情。浴室里蒸汽足,即便没有站在莲蓬头下,也不会觉得冷,可以在浴室里蹭上半天时间,慢慢地擦来擦去。洗完澡,涂抹上友谊牌雪花膏或者雅霜,香喷喷的,干干净净的模样连自己看了也喜欢。那时,通城比较出名的是清泉浴室和海潮浴室。海潮浴室位于南大街附近,距离我家比较远,所以只闻其名,未曾去过。较为熟悉的是清泉浴室,班上几乎每个同学都认识,因为就在学校附近,上学放学都会经过。如今,班级群里聊天时,偶尔还会提到清泉浴室,洗澡这个话题从来都不会冷场,因为每个人都能说出一堆趣事。
看电影也是怀旧的好话题。当年,整个市区只有三四家电影院。对小孩来说,看电影是一件如同过节的盛事。记得有年暑假,学校给三好学生发了电影票,是新新电影院的《红象》。那时,我家住在人民西路,新新电影院在环城南路,孩子步伐小,步行过去要一个多小时。我约了隔壁班上的邻居姐姐,结伴一起去。两人都走得满头大汗,但看电影的欣喜早就盖过了一切。也记得新新电影院那时叫新新立体电影院,我在那里看了人生中的第一部立体电影《欢欢笑笑》。影片里扔个东西,那东西立马飞到了眼前;戳一杆子,就仿佛自己被戳中了,立体电影的新鲜感逗得我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吓得左躲右藏。如今想来,仍觉美好,人生若只如初见,初见留下的印象格外深刻。
小时候我爱留长发,扎两根麻花辫或者双马尾。若觉头发太长了,通常是妈妈拿一把家用大剪刀,直接帮我把发梢剪短剪平。那时我家有一位远房亲戚,是名理发师,在大光明理发店工作,平时往来不多。有一年,我看了《城南旧事》,很喜欢剧中的女主角林英子。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留着齐刘海童花头,太可爱了。看完电影回家,我就下决心把长发剪短。但齐眉的刘海妈妈不敢剪,怕剪坏了,于是带我去了大光明理发店,找亲戚帮我理了个跟英子一模一样的童花头。印象里,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我和大光明理发店的交集。还记得理发师们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复古的理发椅可以转来转去,在那里也观看了理发师给顾客们剃胡须,国营老牌理发店的服务还是相当不错的。
再来说说勾起我无限回忆的虹桥歌舞厅。初中二年级,我搬到了虹桥新村。那时的虹桥新村真热闹啊。虹桥公园、虹桥菜场、虹桥浴室、虹桥小商品市场、虹桥歌舞厅……一个虹桥新村,浓缩了一个小世界,不出新村就能体验到活色生香的生活。上世纪90年代的业余生活,歌舞厅是一个必去的地方。我们常常偷偷地在家里练好几首拿手曲目,在录音机的音乐伴奏下,对着衣橱镜子,练几个迪斯科或华尔兹的动作,如此才好在歌舞厅里不露声色轻轻松松地惊艳四座,在旋转的五色球灯光下,尽情散发青春的荷尔蒙。那时网络还没有普及,朋友们时常线下碰面聚会,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歌舞,在群体的热闹喧哗中享受着快乐。这样的狂欢,如今喜欢在线上社交的年轻人大概很难体会到了。
还有阿伟录像厅。我没有去过阿伟录像厅,但对录像厅三个字丝毫不陌生。彼时,通城大街小巷里,藏着大大小小好多个录像厅。影迷想看时髦的港台剧,就会前去录像厅,因为电影院里不会上映。那时,女生们都迷恋琼瑶的爱情剧。高中二年级,寒假里,有个女同学拿了压岁钱,约了五六个女生,一起到她家附近的录像厅看琼瑶的《梦的衣裳》。我们看得如痴如醉,幻想自己能像吕秀菱那样清纯,也幻想未来能遇到一个像桑尔旋那样的白马王子。那时的男生,则普遍爱看港片。穿着军大衣,躲开父母,猫在录像厅里看《英雄本色》《纵横四海》《秋天的童话》……那时大家的偶像,也出奇的统一,无外乎周润发、钟楚红、张国荣、张曼玉……现在回望那段日子,依然觉得向往。我们对偶像的激情是从录像厅开始的。
提及怀旧的话题,一聊就刹不住车了,看来,老人爱怀旧的确有道理。说回怀旧餐厅。那日的聚餐,我们点了好几道地方菜:马房角臭豆腐、猪油拌饭、葵花大斩肉、段家坝油墩子、通城炒合菜……怀旧,怎能少了美食呢?在熟悉的味道里,回味老地标,聊些古老的话题,突然觉得老人也有老人的好处,至少我们拥有怀旧的资本。那些绵绵无尽的温馨记忆,实乃岁月的馈赠,人生的财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