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和
借宿,意思是借别人的地方暂时住宿。施耐庵《水浒传》第二回有:“好了!遮莫去那里赔个小心,借宿一宵,明日早行。”《好逑传》第一回有:“老婆子道:‘正是这位相公,因走错了路,要借宿。’”过去,无论城乡时常都有借宿的事情发生,农村尤甚。
曾有这样一则笑话:说是一位杂货商、一位金融家和一个政客走到一个林子里迷了路。终于他们找到了一家农户,要求借宿过夜。农民说:“可以。但是我家只能住两个人,还有一个人要住到牲口棚里,那里气味难闻。”“我睡牲口棚。”金融家自告奋勇。半个小时后,有人敲门,门口站着金融家,他喘息着说:“抱歉,实在难闻,我快要被熏死了!”“好吧,”杂货商说,“我去牲口棚睡。”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阵敲门声。“真对不起,我虽然是做杂货生意的,能忍受腐烂食物发出的臭气,可你家牲口棚的臭味更甚,实在受不了!”杂货商说。政客说:“你们两个真娇气,我去!”半个小时后,又响起了敲门声。农民打开门,门口站着牲口棚里所有的牲畜。当然,这仅是个笑话而已。
借宿,过去在农村是再正常不过的司空见惯的事了。乡村人家有个红白喜事,来上二三十个亲戚很正常,路途近的,当晚可以回去;路途远的,在没有现代交通工具的几十年前,无论如何,是赶不回去的,只能在亲戚的邻居家借宿。小时候,我家来的亲戚在邻居家借过宿,邻居家来了人也在我家借过宿。我跟大人走亲戚,也在亲戚的邻居家里借过宿。
关于借宿,我有两件事印象比较深刻:一是城镇知青下放到我们生产队在农户借宿的事情;二是“贫宣队工作组”在我们生产队借宿的事情。
1968年12月,我们生产队迎来了公社所在地丁所集镇的4位女知青。知青下放到我们生产队,贫下中农挺欢迎,我们队人少田多,缺少的是劳动力。可让生产队干部为难的是,我们队很穷,28户农户,26户是泥墙草屋,仅有两户住瓦房的也是泥墙瓦屋。知青在街上住的瓦屋,到农村住泥墙草房,队里的干部不忍心,住瓦房的人家人口又多,也没法安排住宿。怎么办?实在没办法,只能将4位知青临时安排在一个3口之家的住着3间元宝屋(一种中间高,两头低,看似伏置的“元宝”状的房屋)且家中较干净的农户家里借宿,4位知青,搁了两张铺,两个人一张铺。住在农户家中也不是长久之计,过了段时间,生产队将两间蚕室腾出来了供知青们住宿。又过了几年,其中3位知青出嫁成了家,剩下一位姓李的知青,这位知青和我的堂姑关系很好,她后来就到我堂姑家借宿,和我堂姑住一起了。
借宿的另一件事发生在1970年底至1971初,1970年下半年,我们公社根据中共中央三、五、六号文件精神开展“一打三反”(打击反革命破坏活动、反对贪污盗窃、反对投机倒把、反对铺张浪费)和“深挖‘五一六’反革命阴谋集团”运动。运动开展后,成立了“贫下中农宣传队(简称‘贫宣队’)工作组”,进驻部分生产队。我们队来了一位姓曹的工作组成员,人们称他老曹。老曹报到那天,骑了一辆半新半旧的自行车,车上驮了一条棉被,一到生产队,首先询问他在谁家借宿,他要把被子送到借宿的农户家中。生产队把他安排在一个2口之家住着两间草房的人家。后来听说,老曹就住在我们邻村的陈庄大队某小队,到我们生产队的直线距离也就四五华里。要是现在,骑个电动自行车或摩托车也就是几分钟的工夫。但在那时,弯弯曲曲的泥土路,要走上几十分钟,晚上还要组织贫下中农进行政治学习,怎么可能天天回去呢?只能在社员家里借宿。
与农村相比,城镇上借宿的情况要少得多。过去,县城里召开规模较大的干部会议,旅馆里无法安排住宿,就让农村干部背着被子到县城开会,晚上在会议场所或借用学校教室打地铺睡觉。农村人上街办事,为了节省开支,晚上不住旅馆,而是到浴室里洗个澡,下半夜浴室不营业了,就加个一两毛钱睡在浴室里,这样,一夜就混过去了,既洗了澡,又过了宿,还节省了开支,一举三得。据说,解放前后,城镇上还有人专门做出租被子的生意,居民家中来了亲戚,到被子出租户家中租上两条被子回家,或临时搁张小铺或打地铺睡觉。上旅馆(客栈)住宿,一般人家是舍不得这笔开支的。俗语说:“挨搞”就一个晚上,将就将就!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交通条件好了,借宿的事情再也听不到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