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3版:广玉兰

那一刻(上)

□杨 谔

连续高温,即使是在黄昏,坚持散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汗珠汇成许多股水流,在人身上如蚯蚓一般蠕动爬行,水面上的荷叶,这个时候还打着卷儿。

小时候,以为一个人的不开心是以分钟、小时来计算的,剩下的便都是欢乐与无忧。人到中年后方才明白,开心的时光仿佛美女顾盼时闪过的笑靥,人生的大半会被“不如意”这三个字盘踞缠绕。不如意的日子是可以用月、季、年来计算的,而且会循环往复,散点多发,直到生命的终了。有人把人生比作是一场痛苦的旅行,不无道理。

荷花的花期有数月之久,具体到每一朵的生命周期便很有限,而且真正能够尽情绽放的也只是生命状态最佳时段的那几个清晨。与人生何其相似乃尔。

邻荷而居十多年,我见过它初出水时的娇憨与好奇,见过它青春期的妍美,也见过它在狂风中的抗争以及严霜煎熬下倔强的身姿。今年,在最酷热的日子里,我又拿起了久搁的画笔,当水墨在宣纸上迅速晕染开的那一刻,我告诉我自己:我在画它们,也在画它们眼中的我。

在,又已经不在

雾蒙蒙的早晨,湖水像一颗惺忪的眸子。众鸟和鸣。

我看见了一无所见,也看见了无所不见。一只白鸟款款地从远处飞临湖面,有时急浪般腾起,有时落叶般悠悠荡荡地下降。绕湖三匝后翩然远逝,犹如心头蓦然升起的莫名的欢喜。

湖水是“绿绮”,白鸟是神秘的演奏者。

朝阳探出头的时候,湖面上的倒影渐次分明起来,像看戏的观众陆续进场。

人生不就正如刚刚发生的一幕?当你凝视的时候、思索的时候,它在,又已经不在……

以五蕴皆空的心,在雾起的时候唱那飞鸟的和歌。于真实处努力,就像这驱散了雾气的太阳的热力。

并非如此

散漫放纵地活着就一定比自律地活着幸福吗?似乎是的,细想却并非全都如此,它是因人而异的。就像两种面条,烂面条对牙口不好的人很合适,而有嚼劲的手工面条则受到人们普遍的喜爱;又像看到一潭脏水,鸭子欢喜地扑入其中,而猫儿则选择踮起脚尖离开。

长出了枝叶

有些先哲的著作,初读并不太懂,再读仍有不少不解,在三读、四读、第N遍反复阅读后,有一天忽然发现,他们的思想早已在自己的心田里长出了枝叶。

不要犹豫

从一粒嫩芽的尝试新生,到一棵树一只动物的最后“皈依”;从雨雾冰雪的神奇转换,到日月星辰不舍昼夜的无私照耀,大自然无时无刻不在向我们昭示着生命的转瞬即逝与顽强永恒。

高山河泊向我们敞开它们的宝藏,晨风从不休歇地给我们捎来每日的清新,鸟兽的憨厚与好动给我们带来有朋自远方来一般的欣喜。世界多么慷慨!

为什么不去接受自然的教导?为什么要如此的贪得无厌、执迷不悟?

快去快乐地领受自然的恩赐,吮吸它智慧的乳液吧,不要犹豫!

让我们彼此亲和起来,心胸开朗起来,前途光明起来!

优秀与低俗

优秀的艺术作品通常不屑于扮出一个人人喜爱的外表,想出几句吸引人的口号,但我们能从中看到自然的神奇壮美、生活的多彩多姿、人性的崇高善良。它们是荒原上的一棵树,绿色给疲惫的旅人以希望,挺直的身姿让人思考。低俗的艺术恰如拙劣的人造的风景,充斥着比真还真的谎言,却依然人流汹涌。它们是被潮水裹挟而来的鱼虾,赢得引领潮流的美誉。

噫气

面对书法史上一流的草书作品,即使知其变化之理,能摹取其态十之八九,然总是难以再现它们的奇宕决荡之势。乃悟古人于尺幅之内而现寻丈之势,于寻常之间而陡出奇肆之笔,盖因胸襟豁畅,中有大块噫气欲作风云吞吐,心绪激扬故也。

忽然明白

看到一个谈书法的视频,提问者是一个网红书法家兼理论家,回答者是中央美院一位女教授。

问:狂草的狂体现在哪些方面?

答:首先是字形要狂。其次,草书是由汉简、隶书来的,隶书由篆书来的,写草书要有篆、隶作底,这样线条才能压得住。

提问者表示同意。

当今书坛,写狂草的人很多,打动人的作品却极少。龙飞凤舞,满纸狼藉,激情满怀,然与高尚的情操、渊深的文化毫无关系。我忽然明白,原来那些“擅写”狂草的主流精英们,在他们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把狂草的点线看作是书写者人格、思想的凝结,他们只对设计和技术有所追求。

书为心画,字如其人。要解决书法低俗浅薄的问题,根子在于人的问题,在于人的境界与对艺术认识的问题。不由灵台,必乏灵气。苍白的灵台,必乏真气与清气。狂的资本是人的思想和心力,而非可操作性极强的字的造型与篆隶工夫。

艺术可以无所谓进步,但每天早晨的空气须要依旧清新!

2022-07-23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04788.html 1 3 那一刻(上)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