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志华

《伟大的历程》一书由吴象先生所著，主要讲述农村改革一波三折的艰难历程及前因后果。本书初版于2001年，农村改革四十周年之际。

吴象既是一位身居要津的官员，长期在万里同志身边工作，曾任安徽省委、中央农村政策研究室重要领导职务，是中国农村改革的参与者与领导者，为确立大包干体制做出了历史性贡献；又是一位功底扎实、勤于思考的学者，先后出版《阳光道与独木桥》《昔阳与凤阳》等著作，是我国农村经济学家与“三农”问题资深专家。

与一般学者不同，吴象既有理论，更有实践。理论与实践的结合是他的鲜明特征。从1980年发表于《人民日报》，并于1984年荣获孙治方经济学奖的《阳光道与独木桥—试谈包产到户的由来、利弊、性质与前景》，到1982年至1986年关于农村改革的五个中央一号文件，都汇集着他的智慧与心血。虽然当年争论的焦点已成为共识，似有“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之感，但这在当年的政治气候中需要何等勇气与胆识。正是这支如椽大笔，奠定了他在农村改革史上的重要地位。因此，凡治农村改革史者，不可不关注吴象；凡了解农村改革进程，如果没有读过吴象的文字，一定找不到入门处。

作为农村改革的亲历者与推动者，作者用实录手法详细回顾中国改革开放的第一步——中国改革起步的艰难历程，系统阐述前因后果，分析经验教训及面临的问题，具体描述发生在这段历史时期相关的重大事件和复杂矛盾，揭示了许多鲜为人知的史实，为读者展现了一幅珍贵的历史画卷。既有独特的史料价值，又有理论意义，更有实践启示。

从史料价值来看，该书在全面阐述新中国农村经济体制变迁的基础上，系统地考察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历史脉络，以20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为时间节点，既有宏大的历史叙事，又有具体的场景描述，全景式地展示了这场伟大变革。农村改革并非一帆风顺，经历的时间之长，涉及的层次之多，推进的难度之大都是罕见的。就时间而言，从“不许”到“也可以”再到全面推开，从“偷偷干”到“半公开”再到全公开，前后经历了五年时间；就层次而言，这次改革贯穿从底层农民到北京决策层的多层次博弈，而且多层次博弈也不是一次完成的，而是多次往复、有进有退、一波三折，既有自下而上的呐喊，又有自上而下的冲击，还有中间层的支持与阻挠；就难度而言，多次、双向与往复又夹杂着多方面的复杂因素，制度、观念、意识形态、利益关系、人际关系的矛盾等都在一定程度上左右农村改革的进程。

从理论价值来看，大包干为什么能让沉睡的土地猛然苏醒，又靠什么让倦怠的农民焕发活力，其中隐含了两个基本原理：一是人民公社制度设计过于理想化，脱离了农村生产力发展水平，存在自身难以克服的生产中监督成本、管理中的委托代理、分配上的激励不足等问题，导致农业系统低效率或无效率，既没有解决农业发展问题，也没给农民更多的获得感。据书中记载，人民公社时期，农民的离心倾向潜滋暗长，一有机会就做“包产到户”的美梦。而人民公社则通过一次次许愿（如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一波又一波政治运动（如社教、“四清”“割资本主义尾巴”“农业学大寨”）来维护人民公社体制。面对无形的压力，社员大多通过“工分挂帅”“搭便车”“爬梯级 ”“负攀比”、消极怠工、损公肥私等方式进行抵制。二是农业生产适合家庭经营，这是由农业产业特征、农业生产特点、家庭特点等多种因素共同决定的。家庭是以血缘与姻缘关系为纽带的，集生产、消费、教育、抚育子女等多方面功能于一体的社会细胞，具有长期性，稳定性与利益一致性，既能解决农业生产的激励问题，又无须监督成本，适合农业生产的特殊要求。因此，无论是地少人多的东亚国家，还是人少地多的欧美国家，都把家庭经营作为农业生产的组织形式。

从实践启示来说，农村改革只有进行时，没有完成时。大包干体制扬弃人民公社体制，有效地解决了“大锅饭”“平均主义”等弊端，调动与保护了农民生产积极性，解放和发展了农业生产力。但这一体制也存有弊端，如土地碎片化、经营规模狭小、小农户与大市场矛盾等。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与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农村又出现了一些新情况新问题，如小农的困境、种田后继乏人等；加之第一轮改革并不彻底，有些方面也没有达到预期，有的甚至出现了反复。如双层经营体制不完善，分有余而统不足，甚至只有分没有统。因此，必须在坚持与完善农村基本经营制度的基础上，继续推进农村综合改革，理顺土地关系，发展壮大合作经济组织，把农户分散经营的积极性与统一经营的优势有机结合起来，促进产业兴旺，实现乡村振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