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同林
夏天吃冬瓜,从字面就让人的身心生出一种快感。
我家搬到新小区的头几年,场院里新栽的几株花木还小,邻居便建议在空地上栽两塘冬瓜。我以为冬瓜难长,有点担心。邻居说,没事,冬瓜是“侉子”,你种上,到时候我来帮你照应。于是,我就有了几年种冬瓜经历。春天,当栽种黄瓜茄子的时候,邻居搬来两塘冬瓜秧栽在院墙的后面,邻居说,冬瓜喜阴怕晒。刚栽上不几天,冬瓜秧便放叶跑起藤来,一个春天,冬瓜秧悄悄地长着,但不见有大动作,直到盛夏到来,冬瓜的藤蔓才恣肆疯长起来,渐渐覆盖了场院里的地面,有的甚至爬上墙头,乳黄色的花朵绽放在藤蔓和绿叶之间。邻居见了,随手扯下爬上墙头的藤蔓,对我说:“以后只要看到冬瓜藤节上生出新枝,就要摘掉。”看我有些不舍的样子,边示范边说:“冬瓜是贱命,你不对它下手狠点,你心疼它,它就不给你结瓜。”果然,在邻居整过枝以后,藤蔓上便连续打出几个冬瓜妞,不久便长出毛茸茸的小冬瓜来。冬瓜成熟起来的时候,身上的茸毛自动褪去,表皮上像涂了一层面粉,于是,便有了宋人郑清的“剪剪黄花秋后春,霜皮露叶护长身”的冬瓜诗句,宋诗为我们展现了一幅生机盎然、充满生活气息的乡村冬瓜图。
那一年的夏天特别热。一天,邻居走进我家院子的时候,忽然叫道:“快找东西来为冬瓜遮阴降温。你看看,这冬瓜都快晒熟了。”说着,她找来一些乱草垫于冬瓜下,又在上面稀稀盖上一层。我细细看过,发现被太阳直晒的冬瓜表皮变成了白色,且结成疤瘌,果然冬瓜怕晒。这一年我收获了不少冬瓜,一个个小枕头似的,吃不了,送了不少人。
我小时候的夏秋季节,几乎一直有冬瓜吃的,那是母亲的手艺。
夏天天热,没了食欲,母亲便经常给我们做毛豆冬瓜汤吃。冬瓜在炖熟之后,营养都渗透到了汤里面,清淡鲜美的冬瓜汤既能解暑,又能开胃。母亲有时把冬瓜切成片,红烧,红红汪汪的冬瓜片,堆在粗瓷大碗里,很好看,母亲骗我们说是红烧肉,我们一个个吃得津津有味。冬瓜排骨汤堪称天然美满的组合,只是在当时的条件下很难吃上。
冬瓜在我国的栽培历史悠久,南北皆有。《广雅》中这样描述:“冬瓜经霜后,皮上白如粉涂,其子亦白,故名白冬瓜。”冬瓜也早已成为古人桌上常见的菜蔬,清代美食家袁枚在《随园食单》中写道,“其中可荤可素者,蘑菇、鲜笋、冬瓜是也。”“冬瓜之用最多。拌燕窝、鱼肉、鳗、鳝、火腿皆可。”寥寥数语,把冬瓜低调、善当配角的特点表现得淋漓尽致。
冬瓜,在人们眼中是一种寻常的蔬菜,但在中医的眼里,却是一味良药。据《本草纲目》记载:冬瓜能益气除烦,“欲得体瘦轻健者,则可常食之,若要肥,则勿食也。”
什么季节吃什么,不时不食,这是乡人的生活习性。母亲在世时常说:“园子里的菜都有它们最好的时光,错过了再吃,就没那个味儿了,比如春天是韭菜的天下,夏天则是冬瓜的最好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