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吏,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名词,是指擅长使用严刑逼供的手段滥杀无辜的官吏。本质上带有浓厚的“特工”色彩,他们办案的逻辑推理能力高人一筹,整人的花样也是匪夷所思。自司马迁在《史记》中专设《酷吏列传》,后世史家多有传承。《新唐书·酷吏列传》载有酷吏十名,其中有七名是武则天时期的,这一时期的酷吏凶残嗜杀的程度远超过去任何历史时期,所谓“政睟事丛,奸臣作威,渠憸宿狡,颇用惨刻奋,然不得如武后时敢搏挚杀戮矣。”
提起“请君入瓮”的典故,我们就会想起唐代酷吏的代表人物来俊臣。纵观有唐一代,在初期“贞观之治”的短暂繁荣之后便祸端连连,暗藏凶险,甚至差点让“开元盛世”胎死腹中,其祸根主要包括女祸、阉祸和藩镇祸,依次泛滥,终致大唐灭亡。若要追根溯源,我以为唐代中后期朝政之所以越来越黑暗,以来俊臣为代表的酷吏起了不小的作用。其实来俊臣原本只是个小人物,据《新唐书·》记载,此人是京师的小无赖,因迎合武则天的“铜匦”(检举箱)告密方式,诬陷好人而得到信任,竟一下子被提拔为御史中丞,专事对中高级官员的监察。他不学无术,却一肚子的坏水,挖空心思写了一本《罗织经》,专门钻研罗织罪名的窍门,这一套本领非常合武则天的胃口。武则天自从不择手段以周代唐之后,内心不免发虚,很需要建立一整套恐怖政策来压制那些心怀不满的臣民,达到以威制服天下,坐稳江山的目的。在这样的政治气候下,酷吏成为急需而又紧缺的“人才”,于是心怀不轨的来俊臣应运而生。
在武则天废唐建周的十多年间,这个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始终将国家政权牢牢抓在手中,说实在的,像来俊臣这样的酷吏立下了汗马功劳。来俊臣“天资残忍,喜反覆”,他的发迹是因为正赶上武则天想在李唐宗族诸王中杀鸡吓猴,树立自身权威。东平王李续(唐太宗之孙)得罪了武则天,来俊臣揣摩女皇的心思,立即上书告密,举报李续的好几条“罪状”,武则天龙颜大悦,“以为忠,累迁侍御史,加朝散大夫”。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来俊臣正式开始办案了。要办当然就要办大案,否则怎么去向女皇邀功以博取欢心?没有大案怎么办?好办,他怀里揣着本《罗织经》!来俊臣说:“事不至大,无以惊人;案不及众,功之匪显。上以求安,下以邀宠,其冤固有,未可免也。”这几句话可谓是《罗织经》的核心所在,其中那个“冤”字特别刺目,可见来俊臣是从一开始就铁了心要制造冤案的,而且是出于一种深刻的故意。试想,一个本来无罪的人,你要他招供自己十恶不赦,难度有多大?可是对来俊臣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事儿,酷吏的“酷”字那可是当之无愧!既然是酷吏,当然离不开酷刑,来俊臣发明的酷刑酷到什么程度?细说起来可能太过血腥,会引起读者不适,姑且从略了吧。反正是大抵十有八九,在那些五花八门的刑具刚刚扔到面前,还没有给犯人套上的时候,犯人就已经近乎精神崩溃,立马招供,胡乱自诬。所以来俊臣的结案效率极高,他有一句名言,翻成白话就是:“人可以不怕死亡,却难以忍受我发明的痛苦。”
就这样,来俊臣的胆量越来越大,技术手段也越来越“高明”。同样是酷吏的周兴,亦深受武则天的赏识,当时可谓是春风得意,可是他在来俊臣面前,也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武则天在用足了周兴之后,对他渐生厌烦,暗示来俊臣把他整死。来俊臣对付这个酷吏同行使用的手段也真够绝的,他邀周兴喝酒,问道:“囚犯若死也不肯招供,该怎么办?”周兴忘乎所以:“简单!取一只大瓮让他站进去,周围烧起炭火,哈哈哈哈……”来俊臣一听,马上命人如法炮制,阴恻恻地说:“皇上令我问周兄谋反之罪,请君入瓮吧。”结局毋庸赘述,是来俊臣像捻死一只臭虫一样整死了周兴。之后,来俊臣之酷已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他不再满足于搞普通官员,矛头直接指向朝中宰相、武氏诸王,甚至武则天的掌上明珠太平公主及皇嗣李旦、庐陵王李显等,连他的靠山女皇也感到忍无可忍了,不得不像对付周兴一样,让他结束了疯狂。来俊臣人头落地之时,围观的人们争相上前剥皮食肉,尸身顷刻变为一摊肉泥。
反观来俊臣的一生,他跟武则天时期的其他酷吏一样,以告密起家,以残忍发家,最终恶人自有恶人磨,众怒难犯之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其实说到底,这些酷吏终究是被最高统治者利用的悲剧人物,武则天在称帝之初为清除敌对势力,自然要利用这些有杀伐手段的酷吏,而一旦政局相对稳定,这些酷吏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她又会毫不手软地置之死地以安抚民心。
然而不管怎么说,以来俊臣为代表的酷吏,其灭绝人性的所作所为,给唐朝中后期的政坛格局开了一个邪恶的先例,后来那些宦官和藩镇恶棍多有效仿,而且花样翻新,手段有过之而无不及。诸如“甘露之变”中宦官仇士良屠杀大臣,“安史之乱”中安禄山凌迟颜杲卿、祸害百姓等等,不一而足。他们的倒行逆施也直接造成大唐王朝乱象丛生的政治局面,政治的黑暗导致唐朝从繁荣迅速走向衰败,从这个意义上说,来俊臣是唐代政治乱象的始作俑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