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雨岑

粉彩翠鸟纹印泥盒

田鹤仙

粉彩梅花纹镇纸

王琦

粉彩钟馗图瓷板

王大凡

粉彩花林木兰从军图瓶

□陈健全

得知南通博物苑与景德镇中国陶瓷博物馆联合举办《珠山逸韵——景德镇近代陶瓷珍品展》，中秋节里，我们钦慕而至。

这次展览以景德镇陶瓷馆馆藏的100余件（套）近代景德镇陶瓷珍品，分“文人瓷画的开端——浅绛彩”“景德镇瓷业美术研究社”“声名远播的‘珠山八友’”“传承与创新”四个单元，展示近代景德镇陶瓷传承与创新的发展状况和历史风采，让大家感受陶瓷艺人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

未入展厅，先声夺人的，是CCTV十套曾经热播的《人物》系列之《民国瓷绘艺人珠山八友》。说起来，在数年前的一个秋天，也因饶有兴致地看了这五集专题片，与爱瓷的友人一道赴景德镇，拜访了珠山御窑厂、瑶里瓷之源、一号龙窑窑址，以及“珠山八友”后人的工作室等。且行且感佩，时代流转，薪火不熄。清末，一批出类拔萃的御窑工匠流入民间，他们在困境中求生存，在创新中求发展，极大提高了景德镇制瓷技艺和绘画水平。特别是文人瓷画异军突起，吸取了中国水墨画的意韵，集“诗书画印”于一体，彰显出中华民族传统艺术风格。代表人物有晚清的程门、王少维和金品卿，民国的汪晓棠、潘匋宇以及“珠山八友”等。

一进门，便教人长了知识——浅绛彩瓷是清末至民国初期景德镇创烧的陶瓷釉上彩瓷。“浅绛”原指在水墨勾勒皴染的基础上，敷设以赭石为主色的淡彩山水画。而浅绛彩瓷上的“浅绛”，则指晚清至民国初期先用浓淡相间的黑色釉上彩料在瓷胎上绘出花纹，再染以淡赭、水绿、草绿、淡蓝及紫色等，然后经炭炉（650-700℃）烧成的一种低温彩绘瓷。浅绛彩瓷的出现，标志着中国文人瓷画的开端。

开山鼻祖程门的一幅浅绛彩山水插屏，首先入眼。但见这组山水作品，布局疏密得当，近岸石坡环水，二株柳树依水而生，一间茅屋临水架设，远景山岚起伏，树石苍苍。在设色上，山川草木，茅屋人家，渔舟旅人，空蒙淡远，加之留白的运用，更有一种林木萧疏、雾霭飘渺的意境，极具宋元名画风采。

啧啧之声中，赏过金品卿的浅绛彩山水瓷板画、王少维的浅绛彩寿星双耳瓶，再看汪晓棠、潘匋宇、汪大沧、张志汤的粉彩瓷板画，或青绿山水，或松下高士，或庭院婴戏，或翎毛、花卉与牧马，一个个笔法愈加清新秀丽，设色精细淡雅，画意深远，较之浅绛彩确乎更上一层楼。

也是缘分，在这花好月圆的中秋，能饱览这么多齐聚一堂的“珠山八友”瓷艺作品。1928年秋，王琦为首的瓷画艺人组成“月圆会”，寄寓“花好，月圆，人寿”，以画会友，切磋画艺，时人称“珠山八友”。名为“珠山八友”，实则有十位艺人，他们是王琦、王大凡、汪野亭、程意亭、徐仲南、田鹤仙、邓碧珊、刘雨岑、何许人和毕伯涛。他们秉承“求变创新”的结社宗旨，汲取中国画的营养，所绘山水人物花卉动物无不光彩传神，个性张扬，其笔法、墨韵、色彩与同时代的海上画派有异曲同工之妙，从而诞生了新粉彩，代表着文人瓷画的最高艺术成就，开创了景德镇美术瓷的一片新天地。

领军人物王琦的粉彩钟馗图瓷板，令人激赏。兼工带写的钟馗，乌纱紫袍，鬓须满脸，神韵风动。他以西画手法描绘人物脸部，肌理明暗出神入化，立体感很强。怪不得，人称“西法头子”。衣纹则虬结生姿，顿挫有力，有“扬州八怪”之黄慎恣纵的笔意，线条简略流畅，准确凝练，遒劲有力尽显精神。草书也是运古融今，姿态朴厚，苍劲峭拔。左上题款为：“蒲诗涤氛，时在丁卯夏月，以为小高老兄清玩，西昌匋迷王琦写于珠山。”钤“王琦”朱文印。据说，王琦原以捏面人为生，后师从邓碧珊改画瓷像，并学钱慧安仕女画、黄慎画风，进而神乎技艺。

紧挨着，是王琦之师邓碧珊的鱼藻纹瓷笔洗。只见淡绿色的水藻丛丛相交，层次丰富而不乱。飘动的几簇水藻之间，悠游着两条胖头鲤鱼。鱼背由色调浓黑，渐渐向鱼腹处淡去，层叠的鱼鳞在浓淡中表现得栩栩如生。边看边听讲解，明白功夫在诗外——连鱼背上的脊刺有几根，脊刺在春天与秋天有何不同，他都了然于胸。

田鹤仙的“梅花弄影”瓷板画也是炉火纯青。遒劲盘曲、苍古斑驳的枝干与清逸的梅花交相映衬，树影横斜，暗香浮动。田鹤仙以梅花独步画坛，王大凡曾题诗赞曰“山水清晖成一格，梅花作出更无双”。

而山水瓷绘者，最妙的莫过于汪野亭。其“飞泉挂碧峰图”，构图虚实相生，峰峦伟立，飞泉直下，云气弥漫，流淌着那种笔止而意不尽的气息、浑然苍雄的气象。题款“民国二十一年岁次壬申春清明后一日仿石涛法于珠山客次，翥山野亭汪平写意”，行书圆润厚实，笔力苍劲，荡漾着浓浓的文人意蕴。其余文房用瓷，如粉彩山水图印泥盒、秋江钓徒图印泥盒、茅屋图笔洗、墨彩孤帆图执壶，也是“小中见大，细而不腻，工而不板”，有情趣、有生命、有新意。因缘际会的是，汪野亭曾就学、执教于张謇创办的中国陶业学堂，作品此次来通展览，可谓再续前缘。

此外，王大凡的木兰从军图瓶，程意亭的鸳鸯荷花图瓷板、徐仲南的风竹图瓷板、刘雨岑的翠鸟纹印泥盒、何许人的雪景图执壶及毕伯涛的松鼠樱桃图瓷板，亦匠心独运，令人叹止。总之，王琦的雄奇，王大凡的古雅，邓碧珊的整齐，田鹤仙的朴茂，毕伯涛的隽永，汪野亭的苍润，程意亭的瑰丽，徐仲南的萧疏，刘雨岑的韶秀，何许人的荒寒，独树一格，堪称奇光异彩，至今熠熠生辉。

流连中，欣赏了王步的青花观海图瓷板，又遇方云峰的“焚香拜月图”瓷板，意兴连连。“举头望明月”，让人蓦然想起小时候敬“月光”时，“小儿不识月，呼作白玉盘”；长大了，也曾感触“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渐而感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而今每逢佳节，最感念的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于此纵观瓷绘之美，还在于立意高远、寄寓吉祥，浸润了中国人的精神内涵、审美理想，就像“珠山八友”的雅集还名曰“月圆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