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
今年,“大寒”比往年来得晚些!大寒,二十四节气最后一个节气。
狼山脚下有句俗语“大寒到,人靠灶”,农村煮饭是烧柴火的土灶,天冷了,人坐在灶膛前烧火取暖是最舒服的事。中唐著名诗人元稹在《大寒》中咏道:“腊酒自盈樽,金炉兽炭温。大寒宜近火,无事莫开门。”腊月里酿制的酒,自然要倒满酒杯;金色香炉里,那些做成兽形的炭火让人觉得很温暖。大寒时节最适合围着火炉、守着炭火;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最好不要出门。生在洛阳任丞相的元稹过的是王宫贵族生活,守着炭火取暖,和狼山附近的乡民土灶烧柴火取暖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滴水成冰的冬天用火驱散寒冷。
“大寒迎年”,大寒,农作物进入冬眠期,无须耕种料理,也是农闲时节,这时家家户户都在忙过年。人们忙着除旧布新、忙着置办年货、忙着腌制腊味……这个月的天气最适合风干制作腊味,于是叫作“腊月”,“寒冬腊月”由此而来,为了迎接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春节的到来而忙得不亦乐乎。
秋风起,树叶落,大人们锯下树上枯树枝,这本来是烧灶最好的柴火。我的父母舍不得烧,而是在东面长沟里,把枯树枝、旧稻草、棉花揩一起扔在靠近岸边沟头里,名曰“下鱼卧子”。冬天到了,在河里给鱼儿搭一个窝。大寒一到,就叫平时喜欢弄鱼的人来“起鱼卧子”,村里男女老少前来围观,胜似过节。我们小伢儿挤在前排头座,只见弄鱼人用网把“鱼卧子”围起来,接着把水中腐烂的树枝棉揩捞出水面,旧稻草已经无影无踪,是被鱼儿当食饵啃光了。网里干净了,鱼儿的“安乐窝”被端掉了,四处乱窜,却逃不掉人们布下的“合围水网”。弄鱼人穿着皮裤“浑水摸鱼”,有限的空间鱼儿左冲右撞,妄图逃脱弄鱼人的“魔掌”,一时水花四溅,有的鱼儿蹿出水面一蹦三尺高,竟然自己跳到网中澡盆里,只得“束头就擒”。鱼跳人欢,小孩子欢呼雀跃,开心极了,过年有鱼吃了,正应了“年年有余”吉祥语。捞到大的花鱼、乌青,开膛破肚。用酒除腥,盐炒花椒麻鱼“腌制”,用稻草裹紧,叫着封鱼,然后挂在房檐下风干,这就是狼山脚下自然独特的“风鱼”。风鸡、风鸭、风鹅,方法亦是如此,可以留到春节,甚至夏天,应招待亲戚客人所需。
最烦心的是捞豆腐,凭卡供应,狼山附近只有一家豆腐店,腊月廿七、廿八排队捞豆腐。那时没有冰箱,捞早了怕变质,大人们没空,我们放了寒假,捞豆腐的重任落在我们大伢儿的肩头。村里同年挨辈的小伙伴,后半夜就去排队,空无一人,店门口砖头石块旧篮子破淘箩排成一长队。活生生的人却要排在这些杂七杂八没有生命的东西后面,胆儿大的“野侯”满嘴牢骚:“有空来排队,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滥竽充数’!”边骂边把那些东西扔到不远处的小河边,我们一下子排在前面了。数九寒冬,凌晨的风刺骨地冷,好在我们可以在昏黄的路灯下打铜板、抛弹珠,时间也不算难熬。天蒙蒙亮,大人们陆陆续续地来了,纷纷寻找自己的替代物,只有我们一帮伢儿排着队,却找不到任何一件自己的替身。他们狐疑的目光,仿佛探照灯在我们身上扫来扫去,我们平静的脸上不露丝毫破绽,排着队打着闹着笑着玩着。我们的队形始终如一,连要小便都坚持着,不敢移动半步,怕一走开,被人插队,就“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等到豆腐店开门,捞豆腐的人排成的队伍已经是一条长龙了……我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半夜的寒冷没有白熬,我们早早地捞上豆腐,开开心心地“班师回朝”了。
据说,腊月的河水养食物不容易变质,把豆腐放进注满水的钵头里,冰得结结实实,十天半个月都没事。有时,干脆把豆腐晾在木板上,放在户外风头口,让其自然结冰,这是最原生态的“冰箱”速冻,可以保鲜保质保原味。特别是过年,家家户户蒸年糕,“年年高”啊!一时半日吃不完,非得用腊月的水养起来,腊水不容易霉变。否则立春后的河水养糕,不用多久就会浮上一层灰白的“花子”,越积越厚,年糕也染上霉斑。母亲赶在腊月里,从屋后面拎来河水养糕。那时没有自来水,吃的用的全是没有污染的河水。缸里灌满水,放进明矾,然后把年糕一条一条地堆砌在水中,吃到正月底都新鲜如初。
今年的大寒第二天就是除夕,生活条件好了,天天胜似过年,省去不少储货过春节准备工作了。“大寒”尽头是春天!
